我突然开始憎恨自己,如此微不足道,如此不自量力,如此愚不可及,却还敢肖想那样的他。我突然开始憎恨他,想要把他撕碎、拆吃入腹、消化殆尽,以物理的方式融为一体,只留下他的眼睛。
可是我舍不得,我连憎恨他都舍不得。
我开始绝望,他是一个多稳妥多笃定的人,说出口的结论都有条分缕析的论据,我不敢反驳,我怕他掌握的证据会让我更加难看。
我已经足够狼狈。
“对不起。”我立刻道歉,快到足以证实猜想正确,我也只会道歉,“如果我的行为让你困扰,我的存在让你感到冒犯,我可以立刻离开,你……你不需要这么做来劝说我,我只是……”
我只是很喜欢你。
但是只要你说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完全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只要你说不要喜欢我,我可以为了你忍受抽筋剥皮、刮骨剜心的酷刑,只为了忘记你。
因为我是这样、这样地爱着你。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我的脑子一团混乱,不知道他指什么,但我姑且认为他是在说我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件事。
毕竟被这样的我以这样的方式喜欢着,应该是会很困扰的吧。
“不知道,你……很好。”我干巴巴地说,我无法描述他的好,更做不到当着他的面形容,就好像让人解释为什么离开水和空气就会死亡,这种常识一样的理念因为太过于深入人心而被人忽略理由。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笑了一下,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要离开,你不喜欢我了吗?”
怎么可能,一想到有离开他的可能,我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姜竹,你真的很奇怪。”他叹气,不知道是在和我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我觉得你很易懂,有时候我又觉得你难懂。”
什么意思,他说得我像是一道数学题。
“我以为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想要追你。”
我眨眼,迟钝,脑神经线路私搭乱建,神经冲动发生交通拥堵,信息无法抵达中枢处理,我给不出应有的反应。
“为什么?”轮到我发问,今天我们像两头频率不同的鲸鱼,企鹅和北极熊,沟通困难症患者。
原来当乞丐拿到获奖彩票的一刻不是先感谢上帝,而是质疑天降馅饼的真实性。
“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和你……差得这么远,被我喜欢,你不会觉得困扰,觉得冒犯,觉得不舒服吗?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会喜欢我呢?
我这样的一个人,有哪里值得喜欢吗?
他反问:“‘这样’的你,是什么样?”
我张嘴,说不出话来,我关于自己的结论总是负面,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向他展示。
“姜竹,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白河说,他的话让我迷惑,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么他还知道什么呢?
“你也不知道我。”
“我说喜欢,就是喜欢所有、喜欢全部,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连同你的矛盾和缺点、自卑和不足,也在计算范畴。”白河说,“不需要疑惑,没有理由,因为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其中感情最甚。”
“但是有一点你需要明白,你很好,你值得,你只是不知道你的好,你只是不懂得爱你自己。”
他的话像一颗火星,掉进我的胸口,烧穿我破败的皮囊和腐朽的血肉,砸穿的支离的枯骨,我在这势不可挡的锐痛中涅槃重生。
宇宙起点,超新星爆炸,从零到正无穷,物种起源又消亡,人类灭绝又诞生,世界飞快崩塌重建,文明一轮又一轮重生。
他说爱我,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他告诉我关于我的一切,可以去爱,值得被爱,他说我的爱一点都不阴暗,我既不是夹竹桃,也不是苔藓,更不是凤眼莲,我是他旁边另一棵白桦树,与他并肩,同样挺拔。
他是我的另一半,打开我这把锁的钥匙,我人生空白题干的唯一正解,使我成为我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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