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雀。”
“属下在。”
“安排一下,”傅承越的声音平稳,“找个妥当的地方,本座要见程大娘子。”
星雀心中诧异,面上却不露分毫:“主君是要?”
傅承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在春风中舒展新叶的古树,淡淡道:
“之前吓着她了,本座自然是要致歉。”
时值暮春,昭明县主的别庄内,正是草长莺飞,一片生机盎然。
暖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清新,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的莺啼,愈发显得庭院幽静。
傅承越负手立在抄手游廊下,望着满园芳菲,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沉静。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由丫鬟引着,缓缓走来。
程映鸯穿着一件略显厚重的莲青色春绸披风,在这暖意融融的天气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风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点失了血色的唇和尖俏的下巴。
“程娘子。”傅承越转身,声音平稳无波。
程映鸯微微抬手,示意丫鬟退远些,这才缓缓抬起头,阳光照在她脸上,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眸子,黑得像浸在水里的墨玉。
“傅大人。”她声音极轻,像春日柳絮,“劳您久候。”
“无妨。”傅承越目光扫过她厚重的披风,“听闻娘子身子一直未见大好,我有位相熟的太医,可请来为姑娘仔细诊视。”
程映鸯拢着披风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指尖隔着春绸,仿佛能感受到后背渗出的那层薄汗,她垂下眼睫,掩去一丝慌乱。
“多谢大人好意,”她语速平缓,带着点虚弱,“只是春日里乍暖还寒,旧疾容易反复,格外畏冷些,将养着便好,实在不敢劳动太医。”
她侧首,用绢帕掩口,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泛起些许红晕。
傅承越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低垂,未再言语。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临水的暖阁,阁内比外间更暖,窗扉半开,可见外面一池春水,碧波微漾,几尾锦鲤嬉戏其间。
程映鸯却依旧裹紧披风,在靠窗的椅中坐下,仿佛真的畏风惧寒。
“上次狱中之事,手下人办事不妥,惊扰了姑娘。”傅承越在她对面坐下,语气较平日稍缓。
程映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她抬起眼,看向傅承越,他今日未着官袍,一身墨色常服,衬得面容愈发冷峻,可此刻提及此事,那惯常的威压似乎收敛了些许。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让傅承越眉峰微动,“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厚重的披风下摆铺散开,像一朵骤然委地的青莲。
“程娘子,”傅承越身形微动,侧身避开她的大礼,“这是何意?”
程映鸯抬起头,眼圈迅速泛红,泪水盈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大人,”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求您,求您救救我继父!”
傅承越看着她,眸底掠过一丝了然,甚至带着点冷意,他见过的伎俩太多了。
“起来说话。”他的声音重新变得疏淡,“贺大人的案子,自有法度。”
程映鸯打断他,泪水终于滑落,“大人,妾身知道此事让您为难,妾身愿以身相许,以报大人恩德!”
暖阁内霎时一静,唯有窗外莺声啼转,愈发衬得室内气氛凝滞。
傅承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少女跪在那里,身形单薄,仰起的脸上泪痕交错,是装柔弱博同情的把戏。
“程娘子,”他缓缓开口,带着审视,“你不必如此,若贺大人确有冤情,我自会依律查办,若他罪证确凿,我也帮不了你。”
程映鸯用力摇头,泪珠滑落。
“大人,妾不是在装可怜。”她急急分辩,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力气稳住声线,语速飞快:“何氏的病已经好了,如今正在家中张罗着为我挑选夫家。”
“父亲看她如此上心,选的人家世学问看似都不错,对她也和颜悦色了不少,可是我私下打听了。”
她的声音再次哽咽:“何氏选中的那几个都是何家门生,学问最好的,家中早已有了通房,长子都三岁了!另一个表面温文,实则酒后喜欢鞭打下人,他府上的小厮丫鬟,没有一个能伺候过三个月!还有一个...”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有难言之隐:“更是时常偷偷去逛南风馆,点的还都是些未及冠的俊秀男子。”
“其实今日大人不来找我,妾也已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去求见大人一面。”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那日狱中,妾便知道大人心慈。”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傅承越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心慈?
傅承越身形挺拔如松,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执掌刑名,手段凌厉,铁面无情,朝野上下,谁人不说他傅承越心狠手辣,弹劾他的奏章能堆满御案。
可如今,头一回,有人跪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声音颤抖,却无比认真地对他说大人心慈。
他心底某处确实动了一下,一丝不该有的恻隐。
暖阁里只剩下她极力压抑的低泣,窗外暖风拂过,几片粉白的花瓣被风卷入,悄然落在她铺散的披风上。
傅承越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他终于俯身伸出手,这一次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起来吧。”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卸去了几分冷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缓和,“地上凉,于你无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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