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金碧辉煌,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龙椅上,年轻的皇帝面无表情,指尖轻敲扶手,目光扫过底下众臣。今早接连几道奏本,全是一股脑请求严审贺正慎的,说他治下不严、贪墨军饷、纵容部下欺压百姓,甚至有密报称其与藩王往来过密。
“陛下,贺正慎在武威任都督十余年,近年来在辖地骄横暴虐,当地百姓只知有贺都督,不知有皇上啊!”吏部右侍郎杨明谦声泪俱下地陈词。
皇帝眼皮微抬,看向站在武官队列前方的护国公傅承越。
傅承越神色平静,仿佛朝堂上这场针对他岳父的风波与他毫无关系。
“贺正慎多年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缓缓开口,指着这些奏折,“你们说的这些,翻来覆去就这几样,有没有些新的?”
底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这时户部尚书何静之出列躬身:“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报。”
皇帝眼神微冷:“讲。”
“武威府走失的那批火器至今未能查获,此事关系重大。”何静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皇帝神色,继续道,“此事若轻了说,是贺都督看管不利;若重了说,恐怕有私吞火器、别有用心之嫌。”
朝堂上一片哗然,都赞同何静之的说法,火器乃军国利器,丢失火器已是大罪,若真如尚书所言有私吞之意,那便是谋逆之罪。
皇帝脸色越发难看,目光转向傅承越:“护国公,你怎么看?”
傅承越稳步出列,声音沉稳:“陛下,臣以为查案需凭实证。贺正慎或有治下不严之过,但谋逆之罪,非同小可,需人证物证俱全方可论断,皇上命臣主理贺正慎一案,但臣的妻子程氏也为贺正慎继女,臣请辞主理一职。”
程淮听了尴尬出了一脑门子汗,傅承越提这事干什么,谁不知道程映鸯是他的闺女,前妻又嫁了贺正慎,把程映鸯带去了武威府,一说这事就感觉头顶绿油油的。
何静之立刻反驳:“护国公此言差矣!火器丢失是实,难道这还不够吗?”
傅承越淡淡瞥了何静之一眼:“何大人,火器制造与调配皆由兵部与户部共管,为何独独问责边将?”
何静之面色微变,正要争辩,皇帝突然起身:“退朝!”
众臣愕然,只见皇帝拂袖而去,太监尖声宣布退朝,却又补上一句:“护国公留步,陛下御书房召见。”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皇帝已换下朝服,着一身明黄常服,坐在案前,面上再无朝堂上的平静,而是满脸怒色。
“他们当朕是傻子吗?贺正慎在武威多年,抵御鞑子十余次,身上伤痕累累,如今却被他们说的一文不值!”皇帝一拳捶在案上,“何静之那个老狐狸,分明是火器丢失与户部有关,却反咬一口!”
傅承越躬身道:“陛下息怒,何尚书此举,不过是弃车保帅。”
皇帝抬头看他:“你昨日密奏所说,可都属实?”
傅承越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折:“臣已查实,除了武威府那一批火器丢失,户部库存也确实少了一批精制火铳,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但臣派人暗中查访,发现这批火器并未运往西北,而是去了晋地。”
“晋地!”皇帝眼中闪过寒光,“朕的好弟弟,看来还是在肖想朕的江山呀。”
“贺正慎在武威抵御鞑子,晋王手底下却有大同要塞,除掉贺正慎,引鞑子入关,一路南下,若中间朝廷守将溃败,不出十日他们就能抵达帝京城下!”
闻言皇帝神色凝重,贺正慎就是他们起兵的第一步,现在的武威甚是危险。
“朕派潼关都督在武威坐镇,贺正慎的案子不能再拖了,尽早给他平冤,让他回去武威去。”
傅承越低声道:“晋王在封地广纳门客,私练兵马已不是秘密,如今连火器都敢染指,背后若无人撑腰,断不敢如此放肆。”
皇帝冷笑:“秦贵太妃虽在离宫,手却伸得够长,司礼监和户部都有她的人,如今连火器都敢碰了!”
“陛下,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傅承越谨慎进言,“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迎回秦贵太妃,放在眼皮底下看管,切断她与晋王联系,这样晋王在帝京就少了一大助力。”
皇帝皱眉:“但先帝准她在离宫居住,朕以何名义召她回宫?”
傅承越微微一笑:“太皇太后七十寿辰将至,秦贵太妃身为儿媳,理当回宫侍奉,就以太皇太后想念为由,看她敢不敢抗旨不遵?”
皇帝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好,好!就这么办,就说太皇太后凤体欠安,思念亲人,特召贵太妃回宫侍疾。”
“陛下圣明。”傅承越躬身道。
离宫地处京郊,山水环绕,景色宜人,但宫墙内的秦贵太妃接到圣旨后,却毫无喜悦的心情。
“哐当”,一个又一个名贵瓷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好个孝道压人!说什么太皇太后思念,分明是那小畜生的主意!”秦贵太妃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面庞此刻因愤怒而扭曲。
身旁的心腹太监躬身低语:“娘娘息怒,晋王殿下那边已接到旨意,陛下特准他回京为太皇太后祝寿,与您母子团聚。”
秦贵太妃猛地转身:“糊涂!这是一场鸿门宴!我们母子一旦同时回京,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快传信给晋王,让他称病,无论如何不能回京!”
“可是娘娘,陛下已下特旨,若晋王称病不回,岂不是抗旨不遵?”
秦贵太妃冷笑:“那就让他真的病一场,病得下不了床便是,至于本宫,”她深吸一口气,“既然皇帝以孝道相逼,本宫就回去会会他,看他在太皇太后面前能玩出什么花样!”
十日后,秦贵太妃銮驾回宫,场面盛大隆重,先去拜见太皇太后,正巧遇见皇帝和傅承越。
傅承越站冷眼看着秦贵太妃对着皇帝垂泪,口口声声思念先帝,还让皇帝不要学先帝操劳过度,真情实意,令人叹服。
“臣妾在离宫日夜为先帝祈福,也为陛下祷告,愿我朝江山永固。”秦贵太妃声音哽咽,转向身旁的太皇太后,“母后凤体可安好?臣妾不孝,未能常伴左右。”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但是人却不糊涂,当年她就看不惯这个秦贵妃,只是那个傻儿子竟然允她去离宫居住。
前日皇帝一提她就明白了,立刻下旨让秦贵太妃回来,看看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傅承越心中冷笑,这秦贵太妃果然不是易与之辈,一回来就抢占先机,以孝道和亲情为盾,让人难以立刻发难。
翌日朝会,皇帝刚坐下,便有御史出列弹劾贺正慎,称其部下在武威强占民田,致百姓流离。
接着,何静之再次提及火器丢失一事,奏请严惩贺正慎。
皇帝面色不豫,直接喊了退朝,这帮人是觉得秦贵太妃回来腰杆硬了吗?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倒逼自己。
退朝后,傅承越刚出宫门,便被一名小太监拦住:“护国公,贵太妃有请。”
明飞宫内,秦贵太妃已换下昨日繁复礼服,着一身素雅宫装,更显亲和。
“护国公请坐。”秦贵太妃命人斟茶,“这是离宫自种的茶,不比宫中名茶,却别有一番风味。”
傅承越躬身谢恩,落座。
“本宫听闻,护国公娶妻了,是程御史家的大娘子,特备些薄礼,以表心意。”秦贵太妃示意宫女捧上一个锦盒。
傅承越看也不看:“臣不敢受娘娘赏赐。”
秦贵太妃轻笑:“护国公不必多虑,本宫只是一介妇人,久居离宫,对帝京中事知道得晚些,不然早就该送你们些像样的赏赐。昭明和贺都督也是一对璧人,可是贺都督如今获罪,昭明不得回京,不然我们姐妹倒可相聚。”
傅承越抬眼:“贵太妃认识岳母和贺都督?”
“本宫与昭明是手帕交,早年先帝在时,也曾见过几面贺都督,是个忠勇之人。”秦贵太妃轻啜一口茶,“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真是世事难料。”
傅承越不动声色:“若贺都督清白,臣必还他公道。”
秦贵太妃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护国公,朝中人心叵测,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禽择良木而栖,你可要小心才是。”
傅承越心中冷笑,秦贵太妃这话中有话,分明是暗示他投靠晋王。
“臣谨记贵太妃教诲。”他躬身道。
是夜,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得密报,何静之前夜密会秦贵太妃心腹太监。
“好大的胆子!”皇帝震怒,“一个后宫太妃,一个朝廷重臣,竟敢私相授受!”
皇帝密召锦衣卫指挥使,令其暗中调查何静之与晋地往来。
次日朝会,何静之再次上奏,称已找到贺正慎私吞火器的证据,奏请即刻三司会审。
皇帝冷冷看着何静之:“何爱卿对此案倒是格外上心。”
何静之面色不变:“臣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就在这时,殿外忽传八百里加急军报,鞑子犯边,武威告急!
朝堂顿时哗然。皇帝猛地起身:“鞑子何时犯边?兵力多少?”
信使跪地禀报:“五日前,鞑子三万骑兵突袭武威,陈都督已率军迎敌,但兵力悬殊,请求朝廷速发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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