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苏璃蹲在后院研究自制冰鉴。木箱里铺着棉絮与硝石,昨夜冻的酸梅汤结成薄冰。她舀起半勺尝了尝,被酸得皱鼻子:"比实验室的制冰机差远了。"
"苏先生!"幺妹扒着墙头扔来油纸包,"阿娘炸的糖油饼!"金黄的饼子还烫手,咬开流出赤豆沙馅。苏璃摸出枚铜钱抛过去:"跟你爹说,今日开张的彩头我包了。"
(穿越第八十九天,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产业。虽然铺面是公主赏的,账本要交七成利润,但西市街角的二层小楼,总归比实验室多了点人味儿。
鉴宝阁门前的青石阶洒满铜钱,糖画摊支在榆树下,茶馆老板亲自抬来贺匾。苏璃穿着新裁的竹青襕衫,腰间蹀躞带缀满从公主府顺来的小工具。
"苏掌柜,这琉璃盏收不收?"布商王娘子挤开人群,"绝对前朝宫里的货!"
苏璃用放大镜扫过杯底:"永和三年官窑出的仿品。"她蘸茶水在案上画了朵莲花,"真品冰裂纹该是这样..."突然被塞了满手红鸡蛋。
"苏先生救过俺娃的命!"挑粪工老赵搓着衣角,"家里就这个值钱..."捧出块沾着泥的玉珏。
苏璃用牙刷蘸醋清理玉珏,发现是汉代贵族陪葬品。她偷偷塞回老赵兜里:"留着给娃娶媳妇,我这儿收赝品也赚钱。"
萧明昭的马车停在街角时,苏璃正教幺妹玩井字棋。玄色车帘掀起一角,露出鎏金护甲:"苏公子倒是会物尽其用。"她望着被改成棋盘的《河防通议》,眼底浮起笑意。
"殿下尝尝?"苏璃递上冰镇酸梅汤,"加了薄荷叶的。"
萧明昭抿了口:"比工部的防汛奏折还酸。"她突然用帕子擦去苏璃鼻尖的硝石粉,"今日若有差池..."九转玲珑镯擦着柜台划过,留下道细痕。
苏璃摸着柜台刻痕,想起实验室里导师划的重点。原来高岭之花催作业的方式,古今一个样。
未时刚过,商会送来贺礼。红绸掀开竟是尊青铜鼎,鼎身饕餮纹间渗着朱砂。苏璃的酸碱试纸刚碰到鼎耳,突然被萧明昭握住手腕:"退后!"
鼎内腾起青烟,围观人群惊叫着后退。苏璃抄起酸梅汤泼过去,液体接触处嘶嘶作响:"浓硝酸!谁送的这东西?"
茶馆老板突然掷出茶壶砸向送货人,滚水浇出张人皮面具。萧明昭的暗器穿透刺客膝盖,血溅在青铜鼎上凝成诡异图腾。)
阁楼屏风后,苏璃给萧明昭包扎手臂。刺客的毒镖擦过公主小臂,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
"这叫活性炭吸附法..."她碾碎火折子里的炭粉敷上,"比太医署的放血疗法管用。"
萧明昭突然扯开她衣领:"苏公子这胎记,倒是与淮阳郡主画像相似。"指尖抚过后颈月牙形红痕,"郡主十六年前夭折,算来与你同岁。"
苏璃僵在原地。穿越时继承的这具身体,竟牵扯前朝秘辛。她突然想起双鱼玉佩内侧的"淮"字,寒意窜上脊背。
"尝尝?"苏璃把麦芽糖拉成DNA双螺旋,"这叫遗传密码。"
萧明昭咬断糖丝:"苏公子编故事的本事,比说书人强。"
"真的!"她在帕子上画家族图谱,"就像殿下眼尾的朱砂痣..."突然噤声。那粒红痣的位置,与淮阳王妃画像分毫不差。
茶馆老板在门外重重咳嗽。他送来的贺礼盒底,藏着半块与苏璃玉佩吻合的青铜虎符。
打烊时,神秘客人留下卷帛画。苏璃展开惊见《淮阳春猎图》,画中少女颈后月牙胎记鲜艳如血。画轴夹层掉出笺纸,上书:三更,城隍庙。
萧明昭的暗卫从梁上跃下:"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苏璃摸着画上题跋,"这是前朝褚遂良的伪作。"她点燃烛火烤画,显出隐藏的墨迹——"淮水东流,玉碎昆冈"。
苏璃将画浸入酸梅汤,墨迹化成血水。她早知公主在试探,却偏要演好这出戏。毕竟真假参半的谎言,才能在高岭之花身边活得久些。
公主府送来药膳,苏璃舀着燕窝粥吐槽:"还不如幺妹的糖油饼。"突然咬到硬物——白玉雕的月牙佩,与她胎记形状相同。
食盒底层压着地契,萧明昭朱批:"明日搬入城南别院。"
窗外闪过黑影,西墙新添的划痕组成"昆"字。苏璃摩挲着玉佩,忽然轻笑:"这游戏,倒是比鉴宝刺激。"
城南别院的芭蕉叶承着夜露,苏璃赤脚蹲在井边汲水。铜壶把手缠着幺妹送的桃红绸带,在晨光里晃得像尾锦鲤。她对着水面倒影调整假喉结,青金石粉混了晨露,在颈间凝成薄薄一片凉。
"苏先生又偷用井水冰果子!"厨娘举着汤勺追出来,惊飞檐下栖着的白鹭。苏璃护住怀里的青梅罐子,踩翻的竹篮里滚出几颗核桃——是前日老赵硬塞的谢礼。
穿越第九十三天,苏璃终于学会辨认二十四节气的井水温度。白露的水最宜泡茶,霜降的水煮粥粘稠,只是再精准的数据,都比不上幺妹那句"苏先生笑起来井水都甜三分"。
西厢房堆着前主人留下的樟木箱,苏璃掀开箱盖时被扬尘呛得咳嗽。最上层是件褪色的石榴裙,袖口绣着歪扭的并蒂莲——针脚与淮阳王妃画像上的如出一辙。
"郡主八岁时的习作。"萧明昭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今日未戴九转玲珑镯,素银簪子斜插云鬓,像极了寻常人家的闺秀。
苏璃摩挲着裙上针脚:"殿下怎知..."
"本宫曾在太庙见过郡主的《千字文》。"她突然执起苏璃的手,"这握笔的茧,倒是与郡主临帖留下的位置相同。"
苏璃腕间一凉,被套上串珊瑚手钏。珠子内壁刻着微不可见的"淮"字,与双鱼玉佩的裂痕严丝合缝。
幺妹挎着竹篮扒在墙头:"苏先生!阿娘新蒸的栗子糕!"油纸包还烫手,印着糖渍的指痕。苏璃掰开糕饼,突然想起实验室里培养皿分格的菌落。
"郡主最爱栗子糕。"萧明昭捏着银针试毒,"可惜每次偷吃都会留半块给..."
"给谁?"苏璃脱口而出。庭前忽起穿堂风,卷落的海棠花扑在未完的话头上。
公主袖中掉出张泛黄糖纸,折成歪歪扭扭的纸鸢。苏璃认出是前朝御贡的龙纹笺,本该出现在淮阳王府的礼单里。
葡萄架筛下细碎光斑,苏璃咬着笔杆修改账簿。萧明昭执黑子轻叩棋枰:"城南米铺的亏空,苏公子打算用赝品填?"
"这叫风险投资。"她将算盘珠拨得噼啪响,"王娘子赊的三幅假画,转手卖给北漠商人能翻十倍。"说着摸出块糖渍梅子压账本,"殿下尝尝?用芒种那日的井水腌的。"
萧明昭就着她指尖咬下梅子:"酸。"
"臣这儿还有甜的。"苏璃变戏法似的摸出麦芽糖,"今晨幺妹给的定心丸,说怕我挨殿下骂。"糖块雕成小乌龟,龟壳上歪歪扭扭刻着"平安"。
公主腕间的珊瑚珠撞在棋子上,叮咚声里,苏璃数漏了三颗算盘珠。
蝉鸣催人困,苏璃歪在竹榻上看《金石录》。书页间夹着晒干的海棠,恍惚化作淮阳郡主稚嫩的笑脸。她梦见实验室的显微镜长出藤蔓,缠着鎏金护甲开出朱砂似的花。
"苏公子。"有人轻拍她发顶,"口水沾到永和七年的碑拓了。"
睁眼对上萧明昭放大的面容,九转玲珑镯的暗香混着薄荷脑,凉丝丝沁入鼻尖。苏璃才发现自己枕着公主的膝头,罗裙褶皱印在颊边,像盖了枚私章。
这姿势太过危险,近得能数清她睫毛投下的影。苏璃忽然希望手中有块酸碱试纸,好测测此刻脸颊的温度是否超标。
书房暗格里发现箱蒙尘案牍,苏璃吹开浮灰,露出"淮阳王谋逆案"五个朱砂字。卷宗记载永和十九年中秋,郡主因误食毒糕夭折。证物清单里赫然列着半块栗子糕,与幺妹今晨送来的如出一辙。
"殿下!"她举着案卷转身,正撞见萧明昭在焚香。青烟缭绕间,公主腕间的珊瑚珠泛起血光。
"苏公子可知..."她将香灰撒入莲池,"这别院曾是淮阳王府的避暑庄?"
池鱼突然翻腾,吞没了未完的话语。苏璃攥紧案卷,终于明白那些似曾相识的梦境从何而来。
池底沉着青铜匣,刻有与双鱼玉佩相契的纹路。苏璃的胎记在水中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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