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你与叶兄,真是感情深厚。”

孟稚一愣,明明是在道谢,卫祁怎么拐到这上面去了。她心中忖度,当年做了这桩媒,或许卫祁也存疑惑,不知道他们感情如何。

无论如何,孟稚是很感激这桩姻缘的,何不让卫祁知道自己过得很好,也让他放下心中的石头?她粲然一笑:“夫君待我情真意切,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可回报的,自该将真心奉上。多谢世子关心,今后您也大可放心。”

为什么?

这样生死不渝的话,这双情意绵绵的眸,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卫祁心中一动,想质问她的冲动涌上心头。到底什么是爱,如果她现在这是爱,那以前是什么?

她何时贞静温婉地唤过他世子,永远都追在后面尖锐高昂叫着‘表哥’,即便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即便他们身份相差天堑,好似世间只有一个人是他的表哥。

内室中再次传来咳嗽声,这次撕心裂肺。孟稚眼中浮出点点歉意:“请世子到书房稍候…”说完立即转身消失在屏风后,卫祁只看得到她毫不留情的后脑。

可他的脚像被钉住一样,在原地挪动不开,耳边响起孟稚哀柔婉约的声音:“三郎……”

三郎……

卫祁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出去。

墨砚送黄御医出去后就到书房奉茶,看见卫祁正负手看墙上那幅耕织图,其下落款的诗句与东面墙上挂着叶煦风临的碑帖的字迹,若不是有心人对比根本看不出差别。卫祁头也没回:“落款的印章似乎不是你家郎君的。”印章是小小的‘清微散人’几字。

墨砚丝毫没有警惕,‘嗐’了一声,“郎君作画后让少夫人题诗,少夫人非说题了诗也算她的作品,所以用了少夫人的印。”

“诗是孟小娘子题的?”卫祁声调提高,蹙眉看了看诗句,又看碑帖。

墨砚这才意识到说多了,可也不能不回话,只好尴尬道:“少夫人嫁进来后,郎君亲自教授书法画技,一般人看不出来他们二位的区别。”说完赶紧灰溜溜逃走了。

卫祁沉默不语,以前孟稚的字歪歪扭扭,连横平竖直都做不到。他检查卫璎作业时看到别人的,唯孟稚的字最难看,看到她的字都能想到写字人歪歪扭扭,身上长刺似的坐不下来。

眼前这字哪里还有过去的痕迹,往昔的一切她都彻底抛弃了,是吗?他微笑,告诉自己这很好,他想要的不就是如此?设想的难堪场景都没有出现,她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再缠着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

叶煦风就在这时进来,亲自抱着画卷。他的眼落在耕织图上,神情泛起柔情。卫祁赞扬:“叶兄技艺高超,已至臻境。”没提题诗。

实际上每个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会赞叹题诗书法精妙,叶煦风像是没注意到似的,谦逊一笑:“玩乐之作。”

他展开画卷,邀卫祁到书案前。卫祁注意到旁边凌乱散落几张纸,上面布满毛笔字。虽是草稿,却极为整齐。叶煦风赧然,将宣纸卷起投到旁边的缸中:“是内子练字的纸。”

卫祁知道注意力不应放在这上面,也知道不该再去关注任何有关孟稚的事情。可就在这一刻,那几张草稿对他的吸引力胜过眼前画作,他鬼使神差开口:“孟小娘子平日可以随意进出叶兄的书房。”

叶煦风眉头几不可见皱了皱,对卫祁的称呼不满,“我只是一闲散野民,没有机密要务。而且,我与夫人之间,没有秘密。”重音在夫人二字上重重碾过。

卫祁察觉到他奇怪的情绪,抬眸去看,叶煦风依旧笑的云朗风清,仿佛语气中的尖锐都是别人的错觉。

*

孟稚带着亲手做的糕点和二太太一起去探望老夫人,恰好三太太带着四小姐卫玲也在。

孟稚端到老夫人身边,笑着介绍几样糕点。老夫人年纪大了,原本很少用甜品,听说这是孟稚亲手做的,她才有些兴趣。

三太太哂然一笑,这都是世家大族心照不宣的秘密,所谓菜肴糕点,不过是小姐们在一旁看着厨娘做出来的,谁会亲自沾手?搏一个贤良的名声罢了。

也就是老夫人偏宠孟稚,往常无论谁做的点心,她顶多沾唇罢了,哪会入口。

老夫人捻起一块云片糕,本没抱希望,吃了一口眼睛却亮起来。又拿起一块豌豆黄,一样的口感细腻,入口即化,关键是味道清淡,正适合她现在的味蕾。老夫人忍不住多吃了几块,直到孟稚佯嗔不许她再多吃才停下来。

老夫人眼睛笑眯成一条线:“阿稚进步不少,成亲两年都会洗手作羹汤了。”接着兴致勃勃道,“我尝着倒与所有吃过的点心都不一样。”

三太太认为老夫人是在夸大其词,却也忍不住捏了一块,却没想到真不一样。靖南侯府显赫,三太太自小锦衣玉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糕点有独特之处,完全不似任何一种。她挑眉看了眼孟稚。

孟稚脸一红,细细解释:“身体弱的人吃太多甜的会加重身体负担,我就根据古方研究了不伤脾胃的方子,不算什么。等会我就给老夫人抄一份。”她微微歪头,狡黠地眨眨眼,“也好叫老夫人嘴馋的时候能多吃几块。”

老夫人拍了她一巴掌:“这丫头,如今打趣起我来了!”身旁的连嬷嬷也跟着哈哈大笑。

脊背挺直的卫玲紧紧抿唇,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又是不屑又是看不惯。三太太也跟着凑趣几句,只不过她为人木讷,笨嘴拙舌,说恭维的话也是干巴巴的。老夫人倒是极给三儿媳面子,没叫她的话落在地上。

开完玩笑孟稚又提起搬出去的事情,老夫人颇为不舍地牵着她的手:“你们夫妻二人人生地不熟的,在府中还有个照应,何必这么着急?”

二太太也在旁附和,她本就担心叶煦风身体不好,想要多考察一段时间,也好照顾他们小两口。谁知家中仆人上京了,孟稚就急着搬出去,劝说半天也无果。

孟稚笑着带过,她是无所谓,可不能连带叶煦风被人认为是来镇国公府打秋风的穷亲戚,赖住就不走了。何况住在别院也更自由,孟稚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变。

“听说三郎给你们请了御医?”大家都知道在孟稚面前提起卫祁不好,容易多生事端。可卫祁不声不响办了件好事,又是为了叶煦风的身体,老夫人就不得不过问。

说这话的时候她审慎地看着孟稚的神情。她心疼这个孩子,就算孟稚时有骄纵,也未过分,只是一个失去父母庇护的小女孩自我保护的方式而已。何况孟稚来她身边后,空气都变得欢快不少。

当时她想撮合孟稚与卫祁也是真心的。虽说卫祁身份高贵,姿容出众,但性情冷淡,又从小缺少母亲爱护,他其实很不懂与人相处的方法。镇国公只顾教导学业,对卫祁的生活关爱不够,父子俩在这方面如出一辙。

老夫人怕盲婚哑嫁又造就一堆怨偶,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而且孟稚对卫祁一往情深,能软化他也说不定。

没想到,卫祁宁愿给孟稚另找门亲事都不娶她,两个孩子终究是有缘无份。

外面丫鬟通报三小姐来了,屋中氛围一静,卫璎已经走了进来。恰巧她也听到老夫人说的话,害怕孟稚生出非分之想,忙不迭道:“给客人延医用药也算是我们的本分,三哥肯定也是如此想的,孟表姐就不必挂怀了。”

有心的人都能听出她撇清干系的意图,只不过在老夫人这里,卫璎终究是顾及些,没把话说太白。

孟稚感佩一笑:“真是要多谢世子,若不然还要耽搁些时日。”她真心实意感激卫祁此举,如果叶煦风的病能治好,让她为卫祁塑金身也无不可。

那日卫珊说孟稚与夫君琴瑟和鸣,卫璎就持怀疑态度,害怕是为了不让自己防备孟稚胡诌的。今日就算亲耳听到,卫璎也不以为意。不然孟稚还想如何?她现在再对兄长表达感情可就不是桃色绯闻,而是道德败坏了!

这样一个妄图红杏出墙的女人,那位叶郎君娶了她也是够倒霉的!

孟稚没有把卫璎的态度放在心上,准确来说,除了老夫人和二太太,她没将卫家所有人的态度放在心上。毕竟从此以后是陌路人,何必在乎那么多。

她又敲定了离府的日期才离开。

孟稚心情极好,步履轻盈,唇角挂着笑意。然而刚走出梧桐堂没多久就被卫璎叫住,她困惑地停下来。

卫璎趾高气昂与她对立。府中众人都说孟稚变了,如何贞静娴雅、温柔似水、待人可亲…她才不信!一定是孟稚的伪装。她现在还记得卫祁少年在外游历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一套按照连环画人物样式制作的玩偶,那时候小孩们流行收集连环画所有人物,卫祁一下子带回来一套。不一样的是,这套格外精致,纤毫毕现。

卫璎当然觉得是属于自己的,可最后却因为孟稚装可怜、装谦让,落到她手里。卫璎想起此事就气得牙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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