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全医馆。
萧淮被送到这里,躺了整整一个月才醒。
见人终于醒了,钟鱼松了口气,这厮一直不醒,他还担心自己医术不精,连个人都救不活。
萧淮撑着床榻坐起身来,期间扯到伤口,也未见他皱眉,但发白的嘴唇能看出他此刻的不适,眼中带着警惕,不动声色地盯着钟鱼。
钟鱼走近,“小乞丐,把手给我,我替你把把脉”。
对面之人并未有如何行动,一直手放在身侧,逐渐捏紧拳头。
看着小乞丐警惕的样子,钟鱼无语道:“我是大夫,又不是坏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这时萧淮抬眼看到了屋内的布局,前面放着一面墙的药材柜,满屋子的药味,依稀能听到煮药的咕噜声。
“不用”少年冷淡的声音响起。
“不用什么”钟鱼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在回答他的上一句。
钟鱼无语凝噎,以为对方看自己年龄小不信自己,有些生气,不再多说。
他将一个荷包递给萧淮,“这是孙大娘差点打死你的赔偿还有救下你的那小姑娘留下的一些银子,应该够你用一段时日了”。
听到这话,萧淮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总算起了丝涟漪,他脑中浮现起那日颜颂安冲过来时的画面。
以及那日颜颂安惊恐的眼神。
他,好像吓到她了。
“说到底,你应该给颂安磕个头,若不是她发现你不对劲,及时阻止了孙大娘,否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你”钟鱼碎碎念。
“药糊了”萧淮的声音再次响起。
钟鱼动了动鼻子,飞快冲到后院,“啊啊啊,我的药”。
等钟鱼处理好药,回过神来看,萧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医馆。
“这什么傻子乞丐,银子都不要,莫名其妙的”钟鱼小声嘟囔。
这一个月的颜颂安照例每日雷打不动地跑去医馆。
其实她有点不太想去,那日小乞丐掐她的那一脖子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她想离他远点。
至少短时间内是不想看到他了,每次想起他脑中总会闪过那日有点窒息的感觉,后背发凉。
但谁让医馆中还有个手握她性命的邪恶大叔呢。
大叔烧鸡吃腻的,近日又让她去买烧鸭,颜颂安对于大叔的要求,只能认命般听从。
但她会就此屈服吗,并不会。
虽然大叔说等他伤好会还她送烧鸡之恩的,颜颂安当他放屁,都整上威胁这套了,她可不信对方会还。
小鱼说了,周大夫出门不会超过三个月,也就是说,周大夫下个月便能回来。
听小鱼信誓旦旦说周大夫会点武功,医术超群,肯定能解他们身上的毒,届时还能教训坏大叔。
颜颂安放了心,如今只需等周大夫归来。
不过之后的颜颂安不再踏入医馆正门,每日将烧鸭送去后院便离开了,尽量避免看见那小乞丐。
她的身体越来越好,便一直央求着舅父不要喝补药了,见她这般抗拒,舅父虽还忧心她的身体,但还是心软同意了。
摆脱中药后的颜颂安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走起路来都轻盈了不少。
后院的曲有道听说了医馆来了个昏迷一个月的小乞丐,前去看了看,见那小乞丐满脸红痕,除了一身伤,没什么特别的,便觉无趣,看了两眼便离开了。
小乞丐走时,颜颂安恰好不在医馆。
她最近还挺忙的。
舅父在学堂当夫子,一个月束脩微薄,颜颂安从前的病便花去不少银子,再加上要接济表哥一家,还是稍稍有些困难的。
故舅母在城西开了间糕点铺以抵家用,那里比较偏僻,人少,但胜在租金便宜,何况舅母的糕点做得好,有不少回头客,虽不火爆,但铺子也能开下去。
既然穿来了,也不知何时回去,那至少在回家之前,好好地在这活下去。
况且舅母一家待颜颂安极好,她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穿来前的颜颂安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下,她还是会一点经商手段的。
想到此,颜颂安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道这里的时间和现代有没有分别。
若是一样,等她回去不会过了几十年吧。
可她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舅母的糕点好吃,但却没什么人知道,只靠一些回头客是不行的。
故颜颂安便求着舅母带上糕点,去最热闹的城东摆个小摊,卖上一卖,宣传宣传她们家的糕点铺。
果然,吸引了不少人来糕点铺。
卖东西嘛,总要迎合客人们的喜好,有时候包装也是重要的,将糕点用好看的包装包好,看起来就赏心悦目,吸引人去买。
故颜颂安求着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副好画的宋怀玉为她们设计包装。
接下来,就是颜颂安这个找人稀罕的“福娃娃”了。
想像一下,一个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姑娘,穿得非常喜庆,笑眼弯弯地看着你,甜甜唤你,问你买不买糕点,你能不心动吗。
当然不能。
果然,铺子吸引了更多人,越来越受欢迎。
生意越来越火爆,颜颂安这段时日一直忙于帮舅母卖糕点。
铺子这般受欢迎,银子也赚得越来越多,舅母数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摸着颜颂安的脑袋,直夸她是个小机灵鬼。
从学堂回来的舅父,听见妻子的夸赞,也笑眯眯走过来附和,“我们小颂安是家里的福星,现在病好了,人也活泼了,还能帮家里赚钱”。
颜颂安眉眼弯弯,被舅父舅母的喜悦感染。
对于她为何会这些,舅父舅母也问过,不过颜颂安皆以书上看到的糊弄过去了。
舅父是教书的,自是看过不少书,听颜颂安这般说,也没怀疑,只觉得是自家外甥女聪明,自己悟到的也说不定。
日子似乎总是在格外顺遂的时候砸来一块败人兴致的巨石,打得人措不及防。
夜里,周遭一切寂静无声,颜颂安一家皆回房睡下,渐入梦乡。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番寂静。
舅父起身打开院门,见来人是宋怀玉的祖母,忙将人扶进来,语气担忧:“大晚上过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祖母紧握拐杖,慌乱戳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能看出她此刻有多焦急,她眼眶发红:“是怀玉,他不见了,自昨日清晨他出门买笔墨,到现在,便再也没回来过了”。
“您先别急,怀玉做事最是沉稳,莫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舅父安抚道。
“他从没有这么久未归家,从前有事都会提前同我说好的,现在都到半夜了,怕是出什么事了”祖母声线颤抖,眼中满是对宋怀玉的担忧。
宋怀玉什么样舅父当然清楚,这孩子不会一声不吭不回家平白让家里人担心,如今很有可能遇到什么事了。
“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去寻怀玉,若今夜没寻到他我在官府有认识的人,待明日一早,我便去报官”舅父也开始心急,但为了让老太太心安,并未表现出来。
舅母此刻也出来,知道怀安未归家,也忙收拾好自己准备随舅父一同出去。
除了一开始敲门的声音,几人的动静并不大,但颜颂安还是醒了。
她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听到他们正讨论宋怀玉不见的事,一瞬间睡意全无,下意识也想跟着一起去寻。
可在几位大人眼里,颜颂安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哪里能让她一同前去,这不添乱嘛。
舅母立刻拒绝了颜颂安的提议,“小孩子去干什么,现在要好好睡觉,放心,你表哥没事的,我们会寻到他的”。
说罢便同舅父一道出了门。
颜颂安无法,看着杵着拐杖还一脸担忧的祖母,走过去扶住她,轻声道:“祖母,我带您回去歇息吧,您身体不好,莫要折腾了,舅父他们定会寻回表哥的”。
“好,我听你的”祖母握住颜颂安的手,眼神里还是担忧,自知自己做不了什么,听话回去歇息了。
一整夜,舅父舅母都未寻到宋怀玉。
他们将宋怀玉常去的地方都去了,甚至将宋怀玉去的书肆的老板从睡梦中叫醒都没能问出他的消息。
因着担心宋怀玉,颜颂安一夜都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等舅父舅母回来。
另一边,孙府围墙下,一黑衣少年翻了进去,谨慎避开巡逻的侍卫,暗中将孙府的地形记下。
在医馆趟了一个月,又有钟鱼的伤药,萧淮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竟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永远愈合不了。
萧淮藏在孙府的一棵槐树上,一双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中那轮明亮的圆月,冥冥之中,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散去不少。
孙府后院,有一个地牢,建有十来年了。
走进通往地牢的路口,周围长满青苔,蜘蛛网到处都是,昏黄的灯光忽亮忽灭,隐隐有蛇嘶嘶的声音,若换个胆子小些的,怕是会吓晕在原地。
再往里头走,便到了地牢的大门口,有两个侍卫守在门口,昏昏欲睡,光站在门口,就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往更深处走,便能看到里头建有上百个牢房,一路向前走,牢房里有活人,亦有死人。
若是活着的,他或是她,会瞪着一双盛满死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这里,关押着无数抵死不从孙少爷的人,这其中,有女子,亦有男子,若仔细看,大多数人的容貌不说风华绝代吧,但也眉清目秀,各有各的特点。
最重要的是,大多数人的年纪,都不过十五左右,甚至十岁不到的孩童都有。
这些人里边,有一部分人死在此,也有一部分人还吊着一口气抵死不从,也有一部分人撑不下去,从了的。
但凡还待在这的,心中有无尽的恨压在心头,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绝望。
萧淮在这,待过一段时日,但他,算个例外,他是唯一一个逃了出去的。
这也是孙少爷为何如此愤怒的原因,从来没有人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
况且,就凭萧淮看到的那些,知道的那些,若是传扬出去,即便有官府撑腰,儋州的正义人士也足以将孙府夷为平地。
这也是为何孙府一直想抓到萧淮。
他们虽不觉得萧淮有什么本事拿出证据,但也不能保证对方说出什么引人怀疑。
最重要的是,孙少爷不甘心。
地牢中守门的侍卫大抵是忍受不了地牢的臭味,趁着深夜无人到访,将大门敞开。
每日守着阴暗的地牢,闻着恶心的味道,还要听着那些人绝望的哭喊,任谁也受不了。
地牢中的这两个侍卫大抵是没什么本事,被人排挤赶来守地牢,每天叫苦不迭。
自然而然地,怨气就大了。
只能趁着半夜,偷喝点酒来发泄心中的苦闷。
一道黑色身影轻车熟路进了地牢,趁着他们醉酒,一把药粉撒过,被他们吸入肺腑,瞬间倒在地上。
其中一位身上地牢大门的钥匙,悄然落在那黑衣少年手中。
之后侍卫发现钥匙不见,担心受罚,一直未将此事上报,侥幸想着钥匙被哪只猫叼走了,说不定过几日就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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