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幽幽的闪着光,在房间一角自顾自地转动着,仿佛一个无声催促着的警告。
符羽沉默地看了一眼,步师姐这次真是“贴心”,连传送阵都设好了启动时间再送到她手上。她低下头,再一次清点着已经数过五六遍的背囊。
等到一张一张把清洁符咒又数过了一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望向等在一边一声不吭的陆山,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带吗?”
陆山摇摇头,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传送阵上,好像那就是他需要的一切了。
“啊,对了!”符羽惊叫了一声,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她俯下身,伸长手臂探到床下,摸索了一圈后终于触到陌生冰冷的金属质感。她抓住那只沉重的盒子拖出来,取出一把蒙尘的剑。
她已经忘记上一次练剑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给你,”她把剑递给陆山,“记得还我啊。”陆山迟疑地看着她,手悬在半空却不肯接过来。符羽突然有种错觉,哪怕她这一刻把剑捅进他的身体里,他也只会垂下手倒数着生命离开。
“拿着啊。”她硬生生掰开陆山蜷起的手指,把剑柄塞进他手心再合上。
陆山的手指冰凉凉的,整个人也是。符羽想起他一身血痕倒在院子里的那一天,甚至觉得那个重伤虚弱、奄奄一息的陆山,都比眼前这个面无表情、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更有活气一些。
“我欠你的灵石,可能很长时间都还不上了。”陆山握住手里的剑,突然说道。
“你别想趁机赖账啊。”她不想听懂其中的离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跟着陆山走到传送阵前。玄鸟扑簌簌飞下,稳稳地立在她肩头。
传送阵上繁杂的线条在两人身前交织闪烁,压得符羽心口发紧。陆山又向前迈出一步,下一步就要走进阵法——
“等一下——”一条手臂突然横在他身前,扳住他的肩膀一把扯过去,强迫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
符羽拉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别开脸迁怒一旁的玄鸟:“他不是你主人吗?你就眼睁睁看着,不劝一下吗?”玄鸟委屈地呜咽了一声,作势要飞到陆山肩上。
却被陆山抬起手拦下了,“好好跟着她”,他看着玄鸟嘱咐道。又顿了顿,耐心地叮嘱符羽:“你和步师姐的任务,万事小心。”
他轻轻扶住符羽的手臂,带着她一起踏进传送阵法。
符羽盯着阵法盘旋流转的线条,感知着其中灵力运行的轨迹。她闭上双眼,重重地推了一把身前的陆山,两个人一起失去平衡,跌进阵法倏然亮起的光芒。
光芒微微震颤了一下,消散在沉寂下来的小屋里。
风声哗哗作响,树叶、泥土和流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符羽睁开眼,湍急的溪流激起点点水花,下一秒便要拍打在她脸上。
她眼疾手快地拉住陆山,一齐向后倒在岸边,避免了摔进水中的命运。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和旁人无关。”天旋地转间,陆山茫然地喊道,依然紧闭着双眼,颓然地倒在一旁。
符羽爬起身,看着他脸上沾染的几丝尘土,在心底无声地笑了,你也不是全然不怕死啊,故意伸出手,戳了一下陆山的脸。
陆山睁开眼,安静的山林间空无一人,只有符羽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你……”陆山坐起身,警惕地看着四周。周围空空荡荡,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不该是这样,除非是黎家人决定伪装成树叶来围攻他了。
“你改动了传送阵。”陆山终于想起了符羽的能力。“为什么要这样做?等黎家找到我们,你也会有危险。”
这时候知道有危险了。符羽瞪了他一眼,“我认了。我不要再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提心吊胆活着的人了。你究竟怎么得罪了黎家,说清楚。”她的声音低下去,夹杂着一丝无奈,“我还是不行……如果我知道是我亲手把你送到绝路上,我……我接受不了。”
“这不是你能涉足的事情。”陆山盯着她腕间的藤蔓,“希望是步云轻先找到你我。”
“我的能力能暂时掩盖我们的踪迹。或许也能在黎家人面前撑一小会儿呢。”符羽蹲下身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别瞒着我。我已经涉足了。”
陆山看着符羽在周围设下几个符咒,小声抱怨着没多带些露营用的东西。他终于开口,艰涩地说道,
“我在秘境中发现了一个诡异的阵法,能吸取灵力直至人力竭而亡。我看清了阵法的运作,又侥幸未死……想来黎家找上我是因为此事。”
“那阵法是黎家设的?一个阵法都那么厉害了,你还去黎家本家干什么啊?”
陆山嗫嚅着遮掩道:“或许我能找到救人的方法……”却被符羽攀住了手腕,把衣袖挽了上去。
“你是想去救人,还是想去‘同归于尽’?”符羽指着他手臂上的符咒,嘲讽地说道。她闻出陆山身上灵力运行的异常,却不想他竟然是将自爆的符咒刻在了身上。符羽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能有什么用呢,简直是杀敌八十,自毁一千……”
“中了陷阱失去灵力的……是宗门里的人。”陆山低下头,默默地放下衣袖。“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
“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一命,就为了让你去换几个小喽啰的命吗?”她语气缓和了些,“宗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师尊呢?”
听到“师尊”二字,陆山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他的内核里没有自己。自己是背主的剑奴也是无能的大师兄,他没有办法在所有支撑他的身份都失格之后活着。
“师尊如何做是他的事,我只是做……自己能做的事。”陆山跪在地上,无望地说道。“对不起,如果我当时能冷静一点,就不该把你拖进来。”
“你如果不想活的话,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来找我呢?”符羽看着跪在她身旁的陆山,轻声说道。
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离自己很远。怎么会有人为了这样的理由,毫无意义地献上自己的一条命呢?他明明也是……想要活下去的。
符羽心中一阵酸涩,伸手把玄鸟招过来,扯着他的羽毛,张牙舞爪地说道:“你不会也是同谋吧?你主人可还欠着我的钱呢,谁也别想这么随随便便地跑掉。”玄鸟扑棱着翅膀,羽毛乱飞,哀嚎着求饶。可他看着陆山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步云轻传信威胁的事。
“黎家那边说不定还有求于我。你躲着一点……哪怕假装是我的随从。”她苦恼地看着手腕上的藤蔓,师姐她……知道黎家要找陆山的原因吗?“说不定明天师姐就能顺藤摸瓜找过来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重新撑起一股劲——
“但至少我们一起找条能活着的路,别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自己压上去了。”
火光在山洞里摇曳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偶尔溅起一小片火星,爆出一声清脆的炸响。在长吁短叹了许久,埋怨自己没有背一张床来之后,符羽终于蜷缩在地上,沉沉地睡着了。
陆山静静地倚靠着岩壁,看着火焰一点点舔舐着干枯的木枝,燃起一丝暖意。第一次有人教他可以为了自己活着,可以因为自己想活着而活着。对于她而言,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篝火明灭,拖着长长的影子映在岩壁上。陆山伸出手,晃动的指尖一点点向前延伸,终于触到了那一团模糊的轮廓。
第二天,步师姐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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