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羽仿佛一步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她进退两难地悬在那里，看着陆山顺从地垂着手，任藤蔓攀紧在他身上，好像被捆住的不是自己。
陆山看着符羽微红的双眼，没有问她为什么将自己绑起来，只是轻声问道：“你去了哪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符羽攥紧了手中的两颗茧，回避着陆山关心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地反问道，
“你不问我为什么把你绑起来吗？”
陆山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安抚，乖乖地问道，“好，那你为什么把我绑起来？”
他没有一丝反抗的不满，眼神坦然，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笃定，就好像现在受制于人的不是他……就好像确信自己不会伤害他一样。
符羽想把扎在心底的那一点愧疚剜出去，丢得远远的，可是她做不到。
受制于人一直都是她自己而已。
她的眼神暗下去，直直地迎向他的目光，虚张声势道：“我有话要问你，这藤蔓能测出谎言真假，你别想敷衍我。”
她举起手中的茧：“你说说看，这是什么？”
陆山扫了一眼，平静地回答：“一种凝结灵气的术法罢了。”
他绕开了那个答案，反而让符羽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追根究底道：“很厉害啊，那术法中的灵气是从何处来的呢？”
陆山脸上略过一丝迟疑，旋即解释道：“就如同平常修炼一般，吸收天地间的灵气，炼化而成。”
骗子。
符羽太熟悉那些茧了，她甚至闻得出这两颗茧里，陆山灵气运行的味道。
她看着陆山散开的衣衫下尚未愈合的斑驳伤痕，你压制灵力、隐藏修为又是为了什么呢，关了我十年还不放心，来探我这个“歪门邪道”的底吗？
她想起扔在外面的那些包裹里，特意给陆山买的各色药材——人家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用得着我在这里自作多情吗，也不怕同情心泛滥淹了自己。
她狠下心，暗暗收紧了藤蔓，看着上面的尖刺缠绕着勒进陆山红肿的伤口，故作惊讶道，
“你说谎了。”
陆山眉头微蹙，吃痛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藤蔓，这藤蔓看上去普普通通，难道真的可以分辨真假？
他无奈说了实话：“这两只茧，是从我自身引出灵气化成的。”
果然如此。
符羽面色不变，没有再收紧藤蔓也没有放松一分，只是接着问道：“你引出灵气，压制修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山垂下眼帘，自嘲一般笑了笑：“我没有灵石，身无分文，想着能用这种方式还一点欠你的债。”
他神情温和，“你这里用灵气的地方这么多，留一些备用总是好的。”
符羽下意识地摇头，“怎么可能，这种术法中的灵气，旁人根本不能使用。”却没再忍心勒紧藤蔓。
陆山浑身一震，不顾一切地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术法，你不该接触得到这些……”
难道她已经知道……不，她以为其中的灵气只能再回到自身……至少她并不清楚其中的灵气究竟是由谁来用。
他竭力压制着眼神里隐秘的痛苦，含糊其辞道：“我先前在秘境里见到一种灵阵，用它改良了你说的……那种术法。”
符羽半信半疑，还是压制着身体里异者的力量，静心感受着茧里灵力的流动，指尖轻轻触碰——
精纯的灵气毫无阻碍地流淌向她的灵脉。
她猛地睁开眼，迅速撤回手，切断了感应。他，他只是为了留给自己一些灵气吗？手心里躺着的茧突然灼人得让她不敢去看。
她将茧丢回他怀里，假装不在意地嘀咕道：“就这么两颗可不够。”她顿了顿，“我不缺灵气也不缺灵石，你用不着这样施舍我。”
她不想再去细想这个答案，不想让自己觉得欠了他什么。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这种术法凝结灵气的时候，会很痛苦吗？”
陆山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他轻描淡写地敷衍她：”不会的，只是有些特别的灵阵而已。”
那你为什么会昏过去呢，符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她没有勇气去绞紧藤蔓。她抬起手松开陆山的束缚，藤蔓悄然钻回她的袖口。
陆山看着她，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带着淡淡的笑意问：“你不绑着我了吗？”
符羽瞥见他嘴角的血迹，没好气地回怼道：“本来想把你绑了拿去换赏金的。”
陆山垂眸，轻轻一笑：“正好抵了我欠你的债。”
符羽翻了个白眼，故作不屑道：“我都说了，我最近不缺灵石。”
如果她真是个见钱眼开，彻头彻尾为了钱什么亲人朋友都可以出卖的人就好了。
她疲倦地靠在桌子上，伸手揉乱了自己的长发，终于下定决心，“步师姐和我接了黎家的任务。步师姐说……让我把你带去黎家。”
“你……你不是不可以躲在这里，可黎家既然查到了我和步师姐的来历，这里想必也不那么安全。”
你只是想把他推出去而已，符羽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软弱，如果他出了事，你正好可以摆脱这个牢笼了。
她心底始终有一丝不忍，可黎家是仙门世家，自己一个连出入自由都受限的异类，又有什么资格牵扯其中呢？
“你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啊？”符羽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陆山却还是笑着：“大概是找我讨一样东西吧。你别担心，我会与你们同去的。”
“你不肯联系宗门，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明明无能为力，你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却还是等着他的回答。
“你不必自责，这件事和你无关。或许到了黎家，反而有一丝转机。”
明明你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又来安慰我做什么呢。
符羽看着他波澜不惊听天由命的一张脸，再说不出些什么，转身逃出了小屋，“我东西还扔在外面。”
看着她的背影，陆山沉默片刻，召来玄鸟落在掌心，轻轻触碰着他尖尖的喙，安抚道：“你做的很好。”
下一瞬，火光一闪，一道尾羽消失在空中，是步云轻暗中的传信：“你已经被黎家盯上了，别拖累旁人。”
他轻声道：“对不起啊，让你少了根尾羽。”玄鸟低鸣一声，好像在安慰他。
符羽看着院子里一地的包裹，捡起买给陆山的衣服、药材、灵食，又缓缓蹲下，丢开手里的东西，紧紧捂着脸——真是的，就好像我是特意买来给他送行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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