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海

“嚯!这居然是同一棵树!”

根据亓绛昨晚感知到的位置,几人先是徒步爬上了一座山坡,登山再看,原来岩壁那边的陡崖深处,竟然别有洞天地坐落着一棵整座山那么大的树。分散出的无数枝干,单独拿出一棵都是千年古树一样的合抱之木。

深沉的浓绿好似深不见底的海洋之底,渺小的人类直面这样的寥廓纵深,恐怖感瞬间袭遍全身。

杭鸿宝用力摇摇头,有那么片刻的功夫,他莫名想要大喊大叫,甚至手舞足蹈地跳下山崖。

洛斯贴着几人的腿巡视一圈,通过直接接触,让他们恢复对身体的觉知。

“我天!是什么精神致幻吗?”丁和悦擦擦不受控制流下的生理性泪水。

楚黎摇摇头,“没有异常能量,这就是大自然其自身带给人们的恐惧。很多人都无法直面这样的恐惧和空洞。”

“我也不能免俗。”楚黎刚想完,就觉得脚下发软,眼前好似出了重重叠叠的虚影,身体失去平衡地倾倒下去。

亓绛有力的臂膀立即单手托住了他,平稳得好似只是下班回家后陷进了沙发。

楚黎抬眼,失焦的瞳孔尽是茫然。

亓绛背后生出冷汗,果断下令,“向导先回车里!杭鸿宝跟我走!”

山山而川,冥冥之中好似有裂帛之音于空谷叹息回响,久久盘桓。

“哨兵易怒易感,这时由于他们进化过的感官和肢体,我却忽视了向导在精神层面的敏感度,传统文学里,有些艺术家或者诗人在面临超出语言所能表达的边界的极度审美体验时,会进入迷狂境界,越是天才越是情难自已,领悟到的信息量远非常人所能承受,于是便有许多选择自杀……”

“亓哥,您待会儿再解说,先把我放下去啊!”

这会儿的悬崖边,只有不靠谱的师傅和被捆树上的徒弟。

杭鸿宝觉得自己无比冤枉,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可目前的状况就是他四肢动弹不得,脖子还套着一圈奇奇怪怪的装置,说好听了像扩音的喇叭,说不好听点,就像给公猫绝育后套上的玩意儿,而且越突发奇想越忍不住想低头看去。

所以他现在的视野范围只有仰头的一小块圆形天空,还得听着他师傅亓绛话痨上身地说教。

“刚才脱了衣服就要跳下去的是谁?”

杭鸿宝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十分钟前,谷底突然传来异常纵波,事发突然,我都差点没冷静下来,好在楚黎大悦他们在车上,车上装有反波频干扰系统,但这也并不完全保险,我不确定目前研究所配备的屏蔽设备对于什么频率范围内的能量有效,也就是说,如果这地方的异常能量超过我们的控制,我们就会被它反控制。”

杭鸿宝心里一凉,就像他这样?

“照昨晚的能量强度和距离来看,它的变化是无规律且迅速的,或许要想彻底捣毁,需要一个更长期的战略规划,回基地后调其他小队分批次行动。”

“我们这就回去了吗?可是这里的空间场好似一个循环结界,我们出得去吗?”

亓绛点点头,没多废话, “洛斯!”

金色雄狮从悬崖一跃而上。

杭鸿宝被放下来后先做了套伸展运动,嘶,他师傅绑太紧了吧。

杭鸿宝又揉揉眼,觉得眼睛皱眉有点肿胀的感觉。

“不就是小学二年级下学期手工课折纸作业没比过人家小娜、初一上半年第三周周测忘了涂答题卡,一个大男人,至于哭个梨花带雨涕泗横流老泪纵横痛不欲生?”

杭鸿宝脸顿时烧着了似的,负着气,自顾自先往车上走。

看着小徒弟被气跑,亓绛才勾勾唇角。

能量中心是一种神秘又巨大的波动,相似滚滚洪涛,又如同秋风席卷霜林,对于靠近者的情绪影响很大,尤其是他孤身一人站在悬崖之际,耳边还有个毕业于他求之不得的理想学府的高材生一直凡尔赛地哭嚎,哭得还贼难听。

恍惚的瞬间,脚下沉重得好似抬不动,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种独自一人的绝望……

“亓绛,你还好吗?”

虽然是询问,但楚黎已经觉察到了他情绪不对。

亓绛反应有点迟钝,楚黎便擅自伸出了精神丝。

“走开!”亓绛低吼,好似雄狮的咆哮。

他躲开的动作太大,其实是很伤人的。

杭鸿宝都吓了一跳,“亓哥你没事吧?”因为亓绛看起来并没有狂化的迹象,杭鸿宝以为他还是正常清醒的状态,“别喊人家向导呀。”

楚黎摆手示意没关系,他不是被吓大的,彻底狂化暴走的哨兵他见过不知道多少,而且眼前这个S级在微微发抖——只被他发现了,可能是真的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

想找他亲自疏导的哨兵多了去了,无论谁得到一回宝贵的机会,理智上都会全心全意地配合自己,他倒好,除了那个宝贝娃娃谁都不信。

楚黎对于拒不配合的亓绛也很无奈,但突然灵机一动福至心灵,“亓绛,嗯,贵夫人、妻子,确实……惊为天人,”亓绛投来的眼睛有点迷茫,不再那么渴望要把谁撕碎了的意思,楚黎知道自己说到点上了。

“像你形容的,很可爱,人家一看就是体贴黏人又居家的类型,它那么爱你,你出门做任务的时候,它一定很担心你很想见你吧?”

杭鸿宝左看看右看看,心说楚黎也跟着他们组长吃错药了?

倒是亓绛似乎把他扯的淡真心听了进去,眼神变得柔和,立马唤来洛斯,从他口袋里抱回软软的老婆。

如果杀气有实质的话,亓绛雄狮一样炸起的毛肉眼可见柔顺下去。

亓绛虽然体型大,但已经尽量把自己缩小一些,紧紧抱着怀中之物。

回去路上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睡觉,楚黎和他在后排并排坐,瞟到这边的“精神柏拉图狗粮”,心里居然鬼使神差地受到影响,居然也暖暖地舒服起来。

楚黎不理解,并且开始认真思考仅仅是视觉识别层面施以人类普遍情感的影响就可以真的望梅止渴吗?还有,哨兵亓绛单单通过拥抱的姿势就可以凭借具身认知实现真实意义上的精神安抚吗?

或许是想太多累了,楚黎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副驾的丁和悦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跟司机叽叽咕咕,“宝子你发现没,亓老大疲惫的时候楚黎也跟着会很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俩是结合了的哨向,所以才精神力状态同频呢。”

杭鸿宝小青年还很单纯,不懂就问,“为什么结合后精神力会同频呢?”

“害,当然是因为哨兵精神力过低的时候,他的向导就会帮他精神疏导了呀,然后两人的状态达到一个差不多折中的平衡。”

“原来如此——悦姐,你说如果能撮合了楚向导和亓哥,他是不是就不用那物品当精神寄托了呀?怪可怜的,明明是基地元勋级的英雄,上回领导强迫组局去相亲吃饭,人家直接让服务员多添了把椅子,然后把那谁、咱嫂摆正位置,还嘱咐上菜不要放香菜,他爱人不喜欢香菜。”

“还有这种事?”

“还说呢,人家男方向导直接就不吃了,之后还往上面写了举报信,说自己身为向导遭到了别出心裁的人格侮辱。”

丁和悦直接笑吐,还有什么比听领导糗事更有意思的,“后来呢?”

“后来亓绛把加班费赔给人家当精神损失费才算了事——其实我们加班费本来也没多少,我觉得人家还是留了再续前缘的情义的,只是咱亓哥花钱了事压根儿没再往那方面想。悦姐,你说亓哥他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合适的安安稳稳过日子呀。”

“咱俩同岁,别一老姐不姐的叫,把我都喊老了,我也没喊你哥是吧,”丁和悦把人说脸红了才甘心,“就算别人看来震惊不理解甚至变态的关系,持续十几年,对人家自己而言早成了常态化的过日子,也没什么可同情的——我说你一刚参加工作的高材生,怎么老给人家操那父母心?”

“阿嚏!”亓绛突然打了个喷嚏醒了,“你小子是不骂我了?”

丁和悦笑道,“老大,一想二骂,是有人想你了。”

“就不能是刚骂了一半……?”亓绛觉得肩膀微微一沉,什么话都懒得贫了。

是楚黎歪倒在他肩上睡着了。

亓绛往下错错身体,让他靠得更安稳些,从车内后视镜看来,真有那么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汽车发动机休息,楚黎才醒过来。

“到哪里了?”兴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楚黎声音有点黏黏乎乎,更鲜活一点,没了平时那种语调平和的讲课味儿。

亓绛活动活动肩膀,拉开车门,“东北角的密林边界,这里是结界最薄弱的地方,车上的中程导弹集中发射,差不多能破出一条路来。我们需要赶在结界生长修复完成前突围。再之后就轻松了,差不多个把小时就能到基地,咱一起聚个餐,叫上组里其他人就当是给你开个欢迎会,楚向导可否赏脸?”

其实亓绛不过是客气客气,别人不给脸,他自己也会给鼻子上脸。

但楚黎顿了顿,点点头,“好。”

刚过晌午,太阳还有点晒,楚黎仰头,抬手半遮住光,于是一半的面孔在阳光下,一般的轮廓在阴影里。

亓绛话里话外总想把他留到自己单位,这点小心机也挺可爱的,但他大概率是吃不到那顿饭、也见不到亓绛兴高采烈如数家珍介绍的那些名字了。

留着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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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清冷向导的共感娃娃后
连载中步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