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车场点燃油箱的时候,白芨是从车前的挡风玻璃下面找到的打火机,真的这么幸运吗?自己需要的东西刚好就放在那里。
还有玻璃瓶。
平白无故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瓶子。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白芨当时脑海中确实闪过了瓶子的影像,但她当时想的是,可千万别踩到这种瓶子。
然后一个不属于房间的瓶子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人脑无法识别否定句。
当大脑试图否定一个东西的时候,首先会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东西的影像。
比如说,站在高楼时,告诉自己别掉下去,大脑却会首先构建出摔下去的场景。
*
女邻居来到了白芨身前,再一次重复着同一句话,可怜无助又凄苦,“我只是想睡觉而已,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她曾经是失眠的受害者。
在蚕虫病毒扩散后,又转变为了加害者。
那些正常发出声音的人都被她吃进了肚子里,从后背破开的口子,抓住所有鲜活的生命,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安静,她却依旧无法得到想要的平静。
“只要除掉老鼠,我就可以睡觉。”
白芨捂着流血的手,定定地看着女邻居,“真的吗?你见过老鼠吗?”
她告诉过女邻居很多次,房间里没有老鼠,可是女邻居却始终相信黑暗中有老鼠在窸窸窣窣穿梭。
如果老鼠不在外面,那只会出现在人的脑子里。
就像白芨很多次看见奇怪的影像,倒悬的女人,突兀的图案,凄厉的尖叫以及无意义的滴滴滴警报声。
她知道当一个人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后,会变得多痛苦。
迫切地想要抓住一切能够稳定下来的东西。
包括一些缥缈的执念。
比如杀光老鼠人生就能获得平静。
白芨的手指微动,她在努力想象老鼠的样子。
虽然没在现实中见过,但是在很多纪录片中看过,主要是官方宣传片为了歌颂污染防治中心的工作多么辛苦,效果多么显著。
在这样漆黑狭窄又破旧的老房子里,出现一两只老鼠也很正常吧。
刀刃近在眼前。
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从衣柜里响起。
女邻居侧耳仔细听过去,一两只油光水滑的老鼠受到惊吓,晃着长长的无毛尾巴飞快从阴影中跑出来。
老鼠踩在地板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吱吱吱地尖叫着,却无法找到出口,因此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门口。
白芨仔细打量着这些因为她的想象而出现的老鼠。
尖嘴大耳,毛发漆黑,湿漉漉地往下淌着污水,每个都有半米长。
她本来只是想用真正的老鼠吸引走女邻居的注意力,换来一丝逃跑的机会,结果却发现女邻居呆愣在了原地。
不是一直想要抓住老鼠吗?怎么现在又不动了?
白芨无法理解邻居的想法。
被具象化出来的老鼠有了生命,不停在房间中乱窜,试图找到出口,甚至顺着断裂的床腿一路爬到了女邻居的腿上。
白芨第一次体会到了老鼠的可怕。
她明明不怕,但是在老鼠冲过来的瞬间依旧头皮发麻,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厌弃与恶心,身体自动产生回避性生理反应。
但女邻居的反应比白芨想象中还要过度。
女邻居身体僵了片刻后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弹跳起来,准备跑出去,却因为走廊没有出口,被自己的巢穴困住,只能蜷缩在角落里。
老鼠跑起来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女邻居压抑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在昏暗的房间中回荡。
但是白芨没有放下心来,仍旧紧紧盯着房间大门,她看不清外面发生的事情,只能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但是随便想想也知道,她具象化出来的只是普通老鼠,怎么可能伤害B级怪物,眼前的一幕虽然超出预期,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白芨集中注意力,试图在脑海中复刻出一些更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比如枪?
然而闭上眼之后,白芨却只感受到一阵无法抵抗的睡意。
具象化一样东西并不容易,效果最好的时候就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刻。
当白芨认定手边应该有把枪,她才会摸到枪。
可是当她清楚自己在想象时,现实和虚幻中间的那道墙就会牢牢拦在中间。
她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可以捡到棍子,小刀,却不可能捡到一把枪。
就像白芨只能想象黑暗的房间中跳出老鼠,却没有办法想象这里面走出来一支军队。
白芨短暂总结出了具象成功的两个关键因素,合理性以及相信。
*
“合理性以及相信吗?”白芨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她想到了更久远的事情,却不愿意承认。
七区的异常是在一个月前出现的。
猫也是在一个月前出现的。
在污染发生之后,因为迫切的渴望幻想出来的虚幻物品,打破虚拟与现实的壁垒,从床底下钻出来。
非常合理的一个解释。
但是白芨不愿意继续追问下去。
如果她迫切追寻的人生锚点只是一个幻想出来的东西,那么她执着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人生依旧是在一片茫茫大海中被吹得摇晃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对于这世上大部分人而言,现实和虚幻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高墙,当他们醒来,梦境中的一切都会随着白昼的到来而消散。
然而白芨做不到。
虚幻和现实交替,白芨站在黄昏的界限之中,无论看向哪一边都只能抓住一场空。
她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确定自己还活在现实中的物体,无论是人,动物,亦或者某件事,就像机器人输入程序后才会知道要去做什么,她需要一个固定的东西来确定自己依旧活在现实中,而没有一脚踩空踏入幻觉。
黑色的阴影违背物理规律移动,在白芨手边拢起。
一团黑色液态从窗外跳了进来。
落地后回弹成小猫的样子,一脚踩住白芨凸起的影子,用鼻子拱了拱白芨的手。
同类。
香香的同类。
一口咬下去会受伤没有办法吃掉的同类。
自从咬上一口后,就多了一层看不见的联结,将他们系在了一起。
白芨侧头看着小猫的样子,长得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完全是按照她的想象复刻出来的样子。
纯黑色圆盘脸小猫,大眼睛,像个假娃娃,鼻头嘴巴都小小的,看上去有些呆。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白芨慢慢开口。
小猫侧头,表示不懂。
“我叫白芨。”不管是不是幻想,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来到身边,就已经是完美宠物了。白芨和自己的幻觉纠缠了很久,现在头一次甘愿沉溺于幻觉。
“吧唧。”小猫学着白芨的口音鹦鹉学舌道。
“是白芨,不是吧唧。”白芨无奈纠正。
“吧唧。”小猫又重复了一遍,它始终没有办法学会说二声音调的词,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声调,吧唧就是极限。
“白芨!”白芨继续纠正。
“吧唧!”小猫困惑但自信。
“行吧,你就叫吧唧好了。”白芨又靠回了墙面,如果真的能定制宠物,她才不会造出一个会把白芨喊成吧唧的宠物。
怎么也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歌善舞学富五车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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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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