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了太子殿下亲自照料，那只小狐狸不过半年的时间便已经活蹦乱跳了。”常柯一边整理茶具一边回忆道。
“小白十分乖巧伶俐，从不会像二殿下宫中的狐狸一般，到处捣乱，也不会在殿中吼叫。照料起来，十分省心呢。”
阿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是这么乖巧的狐狸，又深受太子殿下宠爱，又怎么会身陨呢？
“其实……”常柯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阿黛耳边：“小狐狸跟了殿下五百年，吃了不少灵丹妙药呢，可化形仍花了两百多年。”
属实是算不上有天赋。
“化形后更是……”常柯欲言又止。“满脸红色疤痕，看着怪吓人的。平时宫中人，除了太子殿下，谁见着她都躲着走的。”
阿黛心头一紧：“那她岂不是很可怜？小狐狸在这里过得很不开心？”
常柯摆了摆手：“哪里，小白过得可开心了呢，太子殿下从不嫌她丑陋，还夸她漂亮呢。”
“小白这么受太子殿下宠爱，我们这些仙侍又怎敢在小白跟前说三道四，更何况，小白除了长得有些可怖以外，也无甚差错了。哎，若是她别化作人形就好了。”
“那小白是怎么死的？”阿黛记得，晏序衡说是因他之故？可听常柯所言，他对小白喜爱至极，又怎会害她身故？
常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不是……”
顿了顿又道：“罢了罢了，不提了，都是陈年旧事了。”
阿黛现如今已经恍然大悟了，难怪她八岁时会遇见晏序衡了，他定是将她当做小白了。
可是，她是阿黛啊。
她到底是不是小白的转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如今她只是阿黛。
阿黛转身问了问一旁的仙侍：“常柯姐姐，你见过小白吗？”
“自然是见过的。”何止见过，殿下不在宫中时，小白都由她负责照料。
阿黛凑近她，十分认真的问:“那姐姐觉得，我长得像她吗？”
常珂一愣，想到她是殿下带回宫中的，随即恭敬道：“阿黛姑娘说笑了，你长得这般好看，说是人族的公主也不为过。小白不过是只毁了容，伤了面容的小狐狸，如何能和阿黛姑娘相提并论，更别说相貌有什么相似之处了。”
阿黛细细品味了她这一番话，总感觉不对劲，不像是夸她的。
倒更像是维护小白的意思……
不过她说长得不像，阿黛便松了一口气……
她绝不可能会是小白转世，定是晏序衡认错了人。
想到这里，阿黛便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房去了。
翌日清晨，阿黛想找晏序衡，却扑了个空。
“殿下卯时就出门练兵了。”常珂一边扫地一边解释。
阿黛惊讶：“卯时？这么早啊，原来仙人也要练兵啊？”
看来不止凡人要操练军队，修行成仙后，也逃不脱啊。
常珂边扫地边解释道：“那是自然，毕竟仙妖两族自古以来不和，如今也不过安分下来几百年。”
“得亏妖族妖王百年前便已魂飞魄散，否则，太子殿下如今只会是更忙。”
“妖族妖王？”阿黛来了兴趣。
常珂却突然噤声：“这事说来话长，殿中有不少史书记载，姑娘若是感兴趣，得闲时可以去翻翻看。”
阿黛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回避。奇怪，连太子和二殿下的八卦都能说，怎么提到妖王就……
“不过，仙界练兵竟也要太子殿下亲自去吗？”阿黛灵巧的换了话题。
“那是自然的啊，我们家殿下乃是整个仙族最有修炼天赋之人，两百岁时便已经是上仙了，一万岁时，便已经打遍仙界无敌手了。稳坐‘仙界第一仙’的宝座。”
“一万岁！”阿黛惊呼，“那殿下，如今几岁？”
“如今也不过才两万岁罢了。”
阿黛心下一惊，没想到啊，殿下看起来不过才弱冠模样。
未曾想，竟是个两万岁的老神仙了。
心中惊讶，嘴上便也忍不住的嘀咕了出来。
常珂笑了笑：“阿黛姑娘怕是有所不知，两万岁对于仙界的众仙而言，实在算不上老，或许在你们人界，与你们那边的那个什么弱冠？相差无几。”
这倒也是，毕竟是仙人，寿命长，生老病死，于他们而言很遥远吧？
若是没有战乱，他们应该会活很久很久。
阿黛也好想活很久很久。
“你刚刚说，太子殿下打遍仙界无敌手，那除了仙界呢？”
常珂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除了仙界？神界，非我等普通小仙能去的，人界，也不是仙族之人能插手的，不能坏了凡人的命数，冥界都是些已故之人的魂魄，魔界并不与各界相通，普通人连魔界大门都摸不着，更别说进去了。”
阿黛数了数：“那就只有妖界了？”
常珂哎了一声：“可不是呢，除了妖界那位妖王，还真没人能……”
她突然住了口，眼中闪过几丝阿黛读不懂的情绪。
这让阿黛对那位妖族妖王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与殿下打个平手。
是夜。
夜深人静时，阿黛轻手轻脚溜进了太子殿的藏书阁。
这藏书阁离晏序衡的寝殿最近，且位于太子殿的最后方，阁后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故此，阿黛是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脱了鞋子，将鞋子拎在手中，光着脚在地板上走着。
所幸这太子殿，每日都有仙侍们打扫，并无灰尘堆积，十分干净。
她光着脚踩在温润的木地板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点燃仙烛的瞬间，整个书阁亮如白昼。
阿黛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仙家之物。
这藏书阁也不愧是太子的书阁，藏书十分多，密密麻麻全是书。
据说太子殿下对藏书阁十分喜爱，几乎每日都要在此处看书。因此，藏书阁修建的十分别致，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
只是此时的阿黛来不及欣赏，回过神来，想起此行的目的，这才赶紧在书架中翻找了起来。
半炷香后，
阿黛从一旁的角落中，翻出了一本名为《妖族通史》。
翻到首页，阿黛轻声念出了口：
“夫《妖族通史》者，千载一修，点星宫众仙共篡。自妖界定鼎以来，诸事靡遗，凡所录者，皆属实焉。”
阿黛看了看这第一页：“仙界之人竟然也将妖族的事情，摸得这么透彻吗？”
随手翻了几页，阿黛差点笑出了声：
“二代妖王竟有口臭？”
“三代妖王就寝不洗脚？”
“四代妖王出门摔马粪上？”
“妖界第一位男妖后？”
阿黛扶了扶额头：“这都什么啊？事无巨细，倒也不必记得这么详细吧……”想不到，这仙界的仙官们，也挺八卦。
写得竟然比人族的话本子还要入木三分。
乱七八糟的，这哪是史书，分明是八卦大全！阿黛擦了擦掌心的汗，决定从后往前翻。
很快，她便翻到了想要的内容。
“妖族第一位女妖王的陨落……”
第一位女妖王妖王？应该就是常珂嘴中所说的那位妖王了。
“南楚黛，年龄三万岁……两万岁时第八代妖王陨灭，上位成为妖族第九代妖王。亦是妖族的第一位女妖王。”
……
“南楚黛于琳琅山一战中被仙界太子晏序衡生擒，捉拿至仙界关押数百年，后于屠仙台被晏序衡亲手斩灭，魂飞魄散。”
原来如此……
“你在此处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阿黛手一抖，厚重的书籍“啪”地砸在地上。一道白光闪过，书自动飞回了书架。
“殿下恕罪！”阿黛慌忙转身，低着头解释，“我只是……听说了一些妖王的事，好奇……”
晏序衡缓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一拳距离。
阿黛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对她很好奇？”晏序衡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阿黛先是摇头，又赶紧点头，抬头时正对上晏序衡探究的目光。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无所遁形。
晏序衡仔细看着阿黛，将她的紧张，她的局促，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明日辰时，来湖心亭一同用早膳。”他突然道，“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
阿黛如蒙大赦，乖巧的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
“等等。”
阿黛：又怎么了？太子殿下……
她僵在原地。
晏序衡转身，低头看了看她的脚，淡淡道：“将鞋子穿上。”
鞋子？
阿黛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
她举着烛台四下寻找，终于在晏序衡的衣摆下瞥见一抹粉色。
“殿下……”她蹲下身，指了指他的脚下，“我的鞋……”
阿黛抬头眨巴眨巴了眼睛示意。
就差把‘我鞋子在您脚底下呢’这句话写脸上了。
晏序衡闻言垂下头看了看脚边，随后面无表情的往旁边挪了挪。
阿黛眼疾手快的抓起粉色绣花鞋，给自己套上，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直到跑出老远，阿黛才长舒一口气。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在穗鱼城给她买糖人的温柔少年，是仙界赫赫有名的战神太子。
是杀妖不眨眼的人。
是那个一剑……让妖族妖王魂飞魄散的冷血战神。
是几天前差点将她掐死的太子殿下。
她居然天真的惦念了他十年？
阿黛自嘲地笑了笑。晏序衡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从头到脚都写着“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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