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夕岚

说书人抚了抚案上的醒木:『没错,他就是濯莲仙尊唯一的亲传弟子清霁。』

『自幼便被濯莲仙尊带在身边,悉心教养,充分浸润了仙尊的高尚品格。』

说书人余光扫过某个幽寂的角落,眼底升起了一丝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

『清霁垂髫之年便能独自猎杀魔兽。』

『总角之年屡次在试剑大会上拔得头筹。』

『束发之年仅凭一人一剑,迎战前任魔尊。两人激战三天三夜,争得日月无光。』

『台下的诸位,可知清霁阁下与魔尊,孰强孰弱?』

“自然是清霁阁下!”

“三七开吧。清霁阁下三剑,魔尊头七。”

“换个角度想想,魔尊还挺幸运的。如果死在别人手里,大家只会骂他飞舞;死在清霁阁下手上,大家只会感叹清霁阁下真强。”

“所以最后魔尊说谢谢了吗?”

“魔尊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弱吧。谁对上当年的清霁不会轻敌?”

“濯莲仙尊那么宠爱清霁,怎么可能不赠予他保命的法器?”

“看似一对一死战。实则清霁的身后人山人海,魔尊的身后空无一人。(扶额苦笑)”

台下呜呜泱泱的议论声连成一片喧嚣的汪洋。

说书人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被那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少年所吸引。

终于,在无数次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失败后,主动抛出了那个问题:

『那么你呢?头戴铃兰发簪的小哥,你觉得这场战斗,谁是最终的胜利者?』

“没有胜利者哦。”

凌夕岚丝毫没有砸场的觉悟,微笑着,轻易给出了得罪所有人的答案:

“魔尊傲慢自负,清霁愚不可及。”

“这两个人啊,不过都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清霁阁下可不是你这种……俗尘之人能够随意评价的。”

说书人本来欲斥粗鄙之人。

但是在看清楚少年的容颜后,当即倾尽毕生所学,换了个相对文雅的词语。

原因无他。

只是不忍玷污那初春寒尽之时融化的,最后一捧纯净的雪水,凝结而成的人儿。

凌夕岚的唇色极淡,若花染霜,不点而润。

眼底雾气氤氲,仿若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心瓷偶。

他的骨骼清瘦。外面罩着冰蚕丝织成的薄衫,内衬是纯白素衣,贴身的衣物套在他身上都有一种飘飘荡荡的感觉。

发间那支铃兰发簪尤为典雅。

羊脂白玉雕琢成玲珑花朵,花瓣薄透、花茎纤柔,斜簪入墨色发间,将坠未坠。

此刻的凌夕岚身躯微晃,缀满周身的粉白花瓣簌簌而落,为素净的妆容平添了几分明艳之色:

“难道不是你主动问我的吗?”

他有些委屈,如画的眉眼微微蹙起,让人禁不住想极尽爱怜地吻平那层不和谐的褶皱:

“所有人都有资格发表自己的见解,哪怕我是清霁本人。”

说书人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凭你?你若真是清霁的话,我都能成为魔尊了。”

“老夫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你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娃娃。”

说罢,他摆了摆手。屏风后的乐师立刻会意,十指翻飞、琴音骤急。

层层音浪仿佛化为实质,直逼凌夕岚而去。

颇有一种【你休想在老夫的配乐里反驳老夫】的阵势。

凌夕岚面不改色,轻抿了口唇边的茶水。

而后极慢、极缓地撑起了身体。

他的动作略显僵硬,晃晃悠悠,像是刚刚与自己的四肢达成和解的笨拙人偶。

就在说书人以为这小子口说无凭,打算直接大闹茶馆的时候。

只见凌夕岚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原地。

而他手中的醒木,突然像拥有了生命般,追着他的屁股一阵狂拍。

力道不重,侮辱性很强。

说书人几乎是下意识抱头鼠窜,就这样你追我赶了几圈后,骤然回过味来。

于是换成了抱着屁股继续鼠窜。

就在说书人筋疲力竭、瘫软跪地,那块醒木也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啪嗒”一声落回原地的时候。

消失多时的凌夕岚,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噗呲——”

凌夕岚的指尖抵在了说书人背部,冰凉触感如同剑锋森寒。

他似乎已经沉醉在了这场无序的戏剧之中,甚至语气轻快地为刀剑入腹的效果,配备了音效:

“你死啦。”

“这出戏剧里,醒木代表魔尊,而你是清霁。”

“你与清霁两败俱伤,最终获利的,便是最后加入战局的【我】。”

“不妨猜猜看,【我】是谁?”

“疯子,你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说书人的尖叫声中,这场评书终究以极其荒诞的形式落幕。

事后,茶馆的主人何馆主捂着胸口,望向凌夕岚痛心疾首:

“小凌,都说了多少次。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消受得起你的玩闹。”

何馆主嘴里滔滔不绝地抱怨着,行动上却很诚实地为凌夕岚善后,将所有超乎常理的现象以【节目效果】为由掩饰了过去:

“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为什么每次一到关键时候总是会出乱子呢?”

何馆主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凌夕岚的时候。

少年还在漫无目的地闲游,像是一缕漂泊无依的孤魂。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再不赶紧回家的话,就要沦为周边魔兽的盘中餐了。”

何馆主没有多管闲事的嗜好。

但不知是凌夕岚的美貌震撼,还是被那游离的、孤寂的,飘忽不定的气质吸引,最终还是选择了违背本能地出声提醒。

凌夕岚完全不搭理何馆主。

即便他明晃晃挡在他身前,也只会被当做大型障碍物一样,视若无睹地避开。

最邪门的是,每一次,何馆主都感觉凌夕岚与自己的距离无比接近。

等到想要伸手拦截的时候,却连对方翩飞的衣摆都触碰不到。

掌心攥紧的,唯有不断消逝的、奔流不息的风。

何馆主实在没招了,冲动之下,一仰脖子,大吼道:

“跟我走!我家里有香喷喷的食物,暖暖的床,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可以待到什么时候。”

凌夕岚的脚步停滞了,他终于愿意回眸。

给予了使何馆主几欲落泪的,肯定的回应:“真的吗?”

“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现实证明,这简直是何馆主做过的最成功的投资。

凌夕岚出手阔绰,随遇而安。

即便何馆主履次强调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他依旧会在每餐饭后,留下一件物品,作为交换。

有时候是鹅蛋大小的宝石,有时候是泛着奇异光彩的植株。

甚至某日,凌夕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条约莫九米长的、通体漆黑的巨蛇,吓得何馆主险些一命呜呼。

何馆主见识短浅,一辈子没有离开过生活的这片土壤。

但即便不清楚这些物品本身的价值,他也能大概估摸出。

自己提供的那点东西与凌夕岚拿给他的,完全不对等。

心里隐隐约约有了某种猜测:

凌夕岚大抵是某位出身名门的小少爷,与家族闹了矛盾,故意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体验生活来了。

某些神乎其技的能力也得到了解释:

名门嘛,大多绞尽脑汁想与修仙者搭上关系。

就连当今皇室,也将那些人奉为座上之宾。

凌夕岚若真是从小被精心培养的孩子,学会些唬人的小把戏再正常不过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多了应考文体,提笔便是一篇八股文。

放在这里应该是,看多了奇人异术,起手便是掐个咒诀。

何馆主原本惴惴不安的良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如果凌夕岚只能拿出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会诚惶诚恐地推拒回去;、

如果是两件、三件、四件……他也会在经历一番深思熟虑后选择物归原主。

但照凌夕岚这种壕无人性的给法,何馆主只会在仰天狂笑过后,瘫软在地、痛哭流涕:

“天杀的,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凌夕岚始终坚持着以物易物的原则。

他对于所有用于交换的物品都抱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凌夕岚的身上,只剩下了发间的铃兰簪子。

出乎何馆主意料的是,那枚发簪并没有成为最后的筹码。

“接下来,就用我自己来做交换吧。”

凌夕岚微笑道,似乎完全把自己视作一件随时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而非活生生的人。

【[紫心]小彩蛋[红心]】

Q:选择濯莲仙尊or被丢下蛇窟?

A:区别莫非是史味巧克力or巧克力味的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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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夕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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