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九郎讥诮道,“月字营有个通俗简单的手段,就是给钱财,钱财是有魔力的,它可以把一个不情不愿的人教化的忠心耿耿,世上没有能与之抗衡的人。”
“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京城里。”他用毛巾擦了擦她脖子上的水,又道:“现在,来说说那个阿四吧。”
佟十方这时才猛然想起这号人,“他人呢?还活着吗?”
“活着,我和他已经交过手了。”
“哦……”佟十方闻言沉吟片刻,“看来又是一个算尽心思的,仔细一想,我能巧遇孙柳,大概也是拜他引路所赐,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会感到意外了,怪只怪我这一年散漫了,一时大意了,他是什么来头?”
“旧日点苍阁的弟子,曾经是我的四师兄,也是佟无异的四师弟。”
佟十方奇道:“你当年没有把点苍阁赶尽杀绝?”
“没有,当年我要杀的只有佟无异和掌门,其余不相干者,但凡没有出手维护他二人的,我都放走了,这个四师兄是第一个逃跑的。”
“这么多年了,他还能来找佟无异,看来恨的厉害。”
“他原本是第四大弟子,门派破落后,众人作鸟兽散,他自然也就流落成了无名小卒,点苍阁的那些失门弟子,应该都恨死了佟无异和我,他现在敢找上门,看来是做好了准备的。”
“这样一个麻烦,这次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九郎的手一顿,“他给了我一个消息,所以我答应这一次不杀他。”
按照沈九郎杀伐果断的性格,绝不可能轻易用什么消息放走一个敌人,除非那消息对他来说,非同寻常,比什么都重要。
对他来说有什么无比重要的消息?
“他总不该是,知道你娘的下落吧?”
九郎陡然间沉默下去,佟十方心中不由一惊,信口胡扯,居然就说中了?
她抬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想去看看吗?”
“不必了,谁知道真假。”
佟十方知道,他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记挂这件事,否则不会因为这一个消息就放过阿四。
“的确,这阿四谎话连篇,他还谎称自己是染青派的弟子,为了寻找师兄弟潜藏在贩人组织里做护货人,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好人——”
“护货人?”她话还未完,九郎双手一迟,脸上神色微变,“他告诉你他是护货人?”
她回头与他对视,“你怎么好像知道护货人的事?”
九郎猝然起身,勾起床沿的外衣迅速穿上,“良知秋打算把孙柳带去哪里?”
“他说三寸团在锦州有一处私宅,他会把孙柳带去那疗伤。”她随之起身,“怎么了?”
“他们二人有危险,我们立刻去一趟锦州。”
“什么危险?”
他脚边一滞,回头道:“当日你在大漠里遇到的那个护货人,其实是我。”
“是你?”
她回想那一日的种种,那护货人对她的屡屡退让,还有最后的出手相助,当时只觉得古怪,事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九郎继续道:“那天你走后,我与三寸团一同撤出了绿洲,那个领队人在途中死了,既然线索断了,也就无需与三寸团继续为此争斗,所以对良知秋他们说了那番话,以求脱身,当日,我的这套说辞,只有三寸团六人知道。”
佟十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背脊不住一凉。
阿四能套用九郎护货人的身份,要么,他是三寸团六人中的一人,要么,三寸团中有人将这些事告诉了他。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到处、任何人都可能是他们的棋子。
已经五天过去了,算上路程,再算上半路为孙柳治疗的时间,良知秋二人应该还没抵达锦州,现在赶去还有机会。
“走,去锦州!”二人不再犹豫,立刻奔入大雨中。
*
“今年始就是赤马红羊年了,这天地将毁,五行失序,大乱将至啊!你们难道感觉不到?你们想想,北方天光异变,南方饿殍遍野,这是什么世道?”
城外的残桓断壁里站着一个精瘦的男子,形似一根汤匙,正挥舞着双臂喋喋不休的对着大道高声扩论,过往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围上去,最终在他身前围作厚厚的人墙。
“但是我告诉大家,不要绝望,这一切都可以改变,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这天下是假的,你们看见的山河草木、日月星辰,还有王法教条、忠孝仁义,全是假的!你,还有你,我们都活在一个被编织好的梦里,被一个恶鬼操控着。”
“我们穷苦潦倒,不是因为我们上辈子做了坏事,而是因为我们在一个噩梦里,我们生来就被那鬼当做圈养的畜牲在戏弄!”
“你以为你在泥坑里滚打半辈子,能有出头日?笑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只要那鬼不灭,咱们子子孙孙都永无——”
停驻在窄道对面的马车中传来一声惊天厉吼,“好大的胆子!胆敢在锦州城外,王土之上蛊惑人心,妖言惑众!问论当斩!”
那汤匙男子先是浑身一激灵,但见众人当前,不便露怯,随即把袖子一撸,恶狠狠的抬起下巴,“你谁!你算什么东西!还管得了我说话拉屎放屁了!”
“锦衣卫!奉圣上密旨,凡民间妄传邪说、煽动人心者,一律视为逆命贼子。得令者,无需复命,格杀勿论!”说完,那车窗中就伸出一只手,手里端着一个黑漆漆的令牌。
那汤匙男子大惊,用力挥舞着袖子窜到人群里,“快跑!快跑!”
人群吓得一哄而散,他混在里面也早已没了踪迹。
良知秋收回手,缓缓勾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随即将手上假冒锦衣卫令牌的车马令递还给车夫,“多谢老伯,上路吧。”
这一路他带着孙柳先是问医又是赶路,雇了四轮的双头马车,才终于赶到锦州,孙柳在接受几次接骨和上药夹缚之后,伤情已经好转,只是神志还有些不清,睡了一路。
“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这种人,居然堂而皇之的在道旁对着百姓危言耸听。”
“您是外乡人吧,您可能不知道,这是最近冒出来的一个帮会。”
“什么会?”
“好像叫白纸会,我只知道他们正事不多干,整日就是流窜着拉老百姓入会,宣传这这那那的,”车夫鄙夷的啐了一口,“他们帮里头有一个说法,说咱们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活在一个鬼的梦里,您说扯淡不扯淡。”
良知秋先是凝思不语,而后问:“他们鼓吹这个,到底是想干什么?”
“想去灭鬼吧。”
“谁是鬼?”
“这我哪儿能知道?您要是信了他们的,入了会,兴许能打听出来。”
良知他心中不断敲起警钟、
这些话似乎与佟十方过往所说的不谋而合,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只盼这些妄言与她全然无关。
马车入城后,先沿官道直行,又在一处菜市尽头悄然拐入偏巷,穿过连片的低矮的民屋,最终在城南一处小道尽头停下。
道路尽头是一座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院,青砖黑瓦,院门边堆着几捆未劈的柴火,外墙上爬着新生的藤蔓,看上去不过是一处寻常农户,此处正是三寸团在锦州的落脚点。
良知秋付了车钱,小心将孙柳背下车,上前抬手叩门,惯用的三短四长,可这次院内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动静。
他正想再叩,指骨尚未触到门板,便倏地停在半空。
他的目光落在墙头的一角,只见几片灰瓦微微错位,像是被什么从中硬生生剖开。
仅看一眼,他脑海中便浮现出画面:有一支箭曾经擦着墙头射入院中。
他眸光一沉,心弦瞬间绷紧。
出事了。
呜呼,尾声倒计时了,不容易啊~~完结后我会花半个月时间从头到尾修一遍,把一些前后不自洽的剧情和错别字改掉,但整体情节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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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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