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鸢尾帝国的王城内,鸢心宫最为奢华巨大的主卧室深处,此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沉。刚从宿醉中醒来的卡西乌斯二世推开双胞胎分别挂在他肩上的雪白臂膀,眯着眼睛、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前往盥洗室的途中,还踩了一脚地板上散落一地的衬裙和内衣。
等他舒舒服服地放完水,王室内侍已经恭敬地鱼贯而入,端着镶嵌宝石的金盆为他梳理洗漱,更衣剃须。
不知该算在哪一餐的主餐是斯莱姆金色葡萄酒、花草茶、迷迭香蒜蓉面包、蘑菇肉酱、香熏小牛肉、腌烤肥鸡和甘蓝奶油鹧鸪肉汤,还有几乎铺满了整个餐桌的精致甜点和水果。卡西乌斯二世穿着满是金银线编织而成的繁复蕾丝花边的丝质睡衣,肆无忌惮地袒露着胸腹。他近期最宠爱的那对双胞胎舞女也醒了,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娇笑着,争抢着,试图喂他吃樱桃。
“哦别闹了宝贝儿们,等会儿咱们先不去戏院。”卡西乌斯二世大笑着,在美人儿娇嫩的脸上各亲了一口:“卡穆公爵的小儿子举办了个什么沙龙宴会,那小子过来邀请好几次了,说是保证惊喜——今晚咱们也去赏脸玩玩儿。”
“宴会?那是不是要跳舞?”双胞胎中的一人惊叫起来:“啊呀,我那几套舞裙可都是半个月前流行的款式了!”
另一人也不甘示弱:“人家连配套的像样珠宝都没有,这下那些贵族小姐夫人们都不知道怎么在背地里嘲笑我——”
国王漫不经心地招来了内侍,毫不迟疑地应下了情人贪婪拙劣的暗示与撺掇:“这有什么,现在就请来设计师、裁缝和鞋匠,给我们的希娜宝贝儿现做几套 。”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舞女白皙丰盈的胸口,暧昧地笑了起来:“不过反正跳着跳着还要脱下来,我看没什么差别。”
见一人咯咯笑得娇羞,一人委屈地冲他瘪嘴,卡西乌斯二世又歪过头去哄道:“至于你,我的希塔小甜心,快去珍宝室里挑一挑,王室收藏的珠宝多的是,准有你喜欢的。”
“陛下,这不合规矩——”一名年轻内侍顿时大惊失色。
要知道那些价值连城的珍贵珠宝,可都是在历代先王和王后尊贵的头颅上出现过的,现在怎么可以佩戴在卑贱妓.女的脖颈上?
卡西乌斯二世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哪来的傻子?让他从我眼前消失。”
立即有人捂住那内侍的嘴,将他拖出门去。余下的人都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他们都是国王身边的近侍,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也许国王不会杀人,但是王后会,而且绝不介意随手灭口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砍头王后”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
又一名内侍战战兢兢地上前来,恭敬地低下头来:“陛下,王后在今早传来口谕,希望您清醒后能见她一面,她想和您一起沟通一下近期的帝国财政支出问题。”
“让她等着。”国王不耐烦地咂咂嘴,桌下的手还不安分地往舞女的大腿上摸。很快,刚穿上的衣服又被丢到了地上,没有得到退下命令的内侍们眼观鼻鼻观心,直到国王尽兴,搂着两位情人离开主卧,他们才默默收拾起那一地的狼藉来。
说是沙龙宴会,其实最后还是变成了赌博、酗酒和群.交的荒唐狂欢。卡西乌斯二世浑身酒气,被人扶着跌跌撞撞地出了公爵府,一路上还踢了个没有及时让路的女仆一脚,任由对方嘴角带着血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今晚国王的赌运烂得出奇,甚至连女伴颈上的项链和裙上的宝石都输出去了。最后他赌红了眼,干脆在起哄声中将银花矿场剩下的所属权压了上去,结果还是输得一塌糊涂。等他稍微清醒些后,一想起可以预见的责备与训斥顿感分外头痛。
恶劣的心情在瞧见一辆出现在公爵府外、装潢华丽的马车时到达了巅峰。
“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让那婊.子滚蛋!”国王口齿不清地冲身旁快要哭出来的内侍咆哮起来。
“……陛下。”
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卡西乌斯二世慢慢扭头,只见他的王后一身利落肃穆的男装,跳下马车,亲手为他打开了马车的车门,几名银盔骑士侍卫左右。
“——请允许我和您说上几句话。”女人如野兽般的金色瞳孔正严肃地盯着他。
最后国王还是勉强顺了她的意。他闭着眼睛,厌烦地听着对方向他报告帝国近期越发严峻的债务危机。
“……财政署大臣已经多次上奏,如果再不能补上前段时间为了加固北境之城边防、平息流民叛乱导致的财政亏空,最多再过三个月,甚至可能连内侍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就连银行都开始敷衍王室,提出的借贷条件和贷款利率越来越荒谬,那些贪婪的大商人背叛了自己的君主,要不是王室掌握着银花矿场的所有权——”
静止不动的马车内,国王粗鲁地打断了她:“这种事和我汇报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请爱欲之神帮帮忙,干脆将那些什么大商人大银行长也变成你的裙下之臣,这样事情不就解决了?”
一旁护卫的银盔骑士低垂着头,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角落里的拳头不由微微紧握。
爱斯梅瑞面无表情地慢慢抬起头来:“……陛下,我没有和您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国王得意地冷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刚才我把银花矿场剩下的所有权——大概是50%还是70%来着——输给了卡穆公爵那狗娘养的小儿子了!嘿嘿,那小子可真会耍诈……”
“……陛下!”
王后的牙齿紧咬着,惊怒和失望从她金色的眼中一闪而过,但最终仅残留下疲惫的痛苦来。
“快去求你的神啊,亲爱的爱斯梅瑞?”卡西乌斯二世凑近了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被酒色熏至浑浊的眼中竟迸发出完全不符他一贯的昏庸形象的冷光来——随后他一脚踹开了马车的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形象全无地跌了下去。
“希娜!希塔!那两个婊.子人呢?”国王毫无顾忌地在夜色里大声吆喝起来。
……
最终王后还是从卡穆家族手中收回了被国王以无比荒诞的方式输掉的矿场所有权——卡穆公爵那贪婪的老狐狸见好就收,吞掉了足以令王室肉痛不已的利益后,才假惺惺地声称不过是些小孩子酒后的玩笑。
这场意外令帝国本就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雪上加霜,数天后,财政署新修订的能源税收法令被正式通过,以其波及范围之深广,和令人匪夷所思、前所未有的奇高税率,顿时引发了全国上下的怨声载道。
与此同时,几乎是前后脚,一份崭新的、之前从未有人听说过的报刊横空出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大街小巷。
“……于是那些没有任何私有财产、不曾享受过被上等人称之为‘煤精’的小石头带来的任何好处的普通平民,成为了这场荒诞可笑的债务危机的首要责任人。他们莫名被判处苦役,只是因为他们白天要用木柴烧饭,夜晚要用煤油点灯。”笔者在最震撼人心的头版头条中如此冷峻而激烈地评论道。
从未有人如此清晰易懂得向下等人介绍帝国转嫁危机的具体运作机制,也从未有人将普通百姓的愤懑与委屈表达得如此酣畅淋漓。起初只是三俩人瞥见大标题后好奇地驻足,但是很快,报刊亭前的人群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拥挤,甚至出现了买报人排满了几条街的盛况。
就算奥肯塞勒学会慷慨解囊,首刊的印数并不算少,可是很快第一期便被卖断了货。报刊亭的老板乐开了花,开始有人从垃圾桶里翻找二手报纸,机灵的报童满大街乱窜,只要有人提供一枚铜币,便将剪下的《黎民报》一期头版文章给人看上一眼。
“一场前所未有的、针对平民的盛大华丽马戏”“被施加了蛊惑法术的文字”,同行报刊如此酸溜溜评价道,甚至开始有报纸特意开辟专版,逐字逐句地对《黎民报》刊登的几篇政论文章进行攻击谩骂,结果当晚当家主编便被街头混混打了闷棍,第二天上班时鼻青脸肿的。
“诺瓦”这个名字彻底出名了,读者信件如雪花般飞来,几乎淹没了白塔大学的传达室,其中不乏些字母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来自于初学者或文化程度不高的人。
起初教授还能逐一回复,但很快他便发现,仅凭自己的双手,绝无可能完成这一工作。于是他干脆重新规整了下一期报刊的板面,开辟出读者专区,准备挑选出部分读者来信张贴上去并做回复。
而他的老师德尔斯·拉伯雷正是此时找上门来的——要知道从《黎民报》的开创定刊到首刊的出版,包括和学会之间的交易,诺瓦完全是瞒着对方的,甚至为了不露馅,不惜去找猫头鹰,寻了个交流会之类的理由令老爷子暂时离开了白塔大学。
瞧见恩师的苍苍白发,和那双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眼睛,某人终于后知后觉地莫名心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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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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