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已经是凌晨,贺一繁在书房里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

手机里有微信弹窗跳出来:

伫立在窗边沉默抽烟的男人却并没有理会,屋子里很暗,落地窗外能看到整个黑漆漆的小岛,只有远处的灯塔孤独地向外照射着。贺一繁夹着烟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久违的温热还停留在唇齿间,让他情不自禁,分外留恋。

贺一繁记得第一次见楚星的样子。

那年他因为毕业旅行,第一次来国内。目的地是雅拉奇,西北靠近边境线的一处陡峭山壁,贺一繁很喜欢极限运动,那一带在他们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于是便和大学里的朋友约了去那里做野外攀岩。

贺一繁迷上极限运动的那几年过得并不顺利,养父贺志清罹患癌症,于是没有任何选择余地,退掉到手的offer,前途与家族公司永远捆绑在一起。他的人生从被收养的那天起,就已经被规划好。被遗弃的人生终于摇身一变,变得被需要,被利用,被支配。

因为际遇带来的麻木和抑郁迫使他不得不寻求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激性运动,冲浪,潜水,跳伞,户外攀岩。仿佛只有在无限逼近死亡的窒息感下,才能感受自己是活着的。即便这在后来的他看来,甚至是有些自暴自弃和自我放逐。

他们的队伍首先徒步去蓬川,然后再经由蓬川进入雅拉奇。

遇见楚星是他们徒步的第五天,那是个大晴天,他们经过一家临水的村子正是下午,放养的孩子就在河边嬉嬉闹闹。

意外发生的猝不及防,人群喧嚣着朝岸边围拢过来。凑近了才知道是有小孩落水了,贺一繁是队伍里唯一会中文的,大学里基本的急救常识也总还记得,便一同加入进去。

和他一起参与急救的女生浑身都是水,刚刚是她下水救的人。开放气道,人工呼吸,胸外按压,两人轮流施救。人群将他们围成小小一圈,在这样小小的一圈里,贺一繁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好像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拼命救赎的究竟是眼前的孩子,还是自己。

孩子最终是救回来了,看他呛咳着恢复过来意识,人群爆发出欢呼声。

贺一繁和女生相视一笑,呼得都松了口气,仿佛得救的是他们自己。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女生浑身都湿透了,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于是忙不迭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队友们都笑着催他,他们已经耽搁得有些久了。贺一繁走得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打招呼,便起身离开。他迅速地没入人群,倏忽间便消失不见。

再次见面是陈佳安的牵线搭桥。

原来她叫楚星,贺一繁看着眼前的久别重逢,心底百感交集。

即便是很久没见,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秀气的眉眼,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俏生生的鹅蛋脸。是标标准准的东方美人。他看得有些入了迷,只是隐隐又觉得比起初次见面那会儿似乎少了点什么,有些东西在她身上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楚星当然不可能认出他,蓬川那一次,贺一繁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和不羁的长发,像个落拓的流浪汉,他的出现与离开都过于迅速,以至于连一个注脚都没有留下。

陈佳安问了贺一繁很多次,为什么之前推脱的综艺节目,最后就松口答应了。

因为楚星漂亮啊,他随口回答,显得没心没肺。

所有人都觉得小屋他是逢场作戏,那些露台,海边,高塔上的承诺与誓言却只有他知道,每一句都是真的,每一句都发自肺腑,每一次剖心置腹都是真情实意。

但是,他却无法告诉任何人。

思绪被浴室的动静打断,贺一繁掐了烟抬手看了眼表,凌晨三点,有人终于从酒精麻痹里爬了出来。

楚星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浴缸旁。还穿着白天的那一身,花洒歪斜着淅淅沥沥地到处都是水。

贺一繁连忙将她扶起来,楚星却嘶得一声喊起来。他忙停了手,四下检查,这才发现酒没醒干净的人结结实实地在浴室里摔了一跤,脚踝瞬时便肿得馒头高,她捂着脚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湿漉漉地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像是家里犯了错的猫猫狗狗,耷拉着脑袋,呜呜咽咽。

“你的酒品,还真的是···不敢恭维。”贺一繁无可奈何地弯下腰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里像是有细小的钩子,从她的瞳孔里探进去,勾住她的魂。

男人将滑坐在地上的人拦腰抱起,楚星其实也算高挑,但是缩在贺一繁怀里却只像只猫,小小的。脚踝上的疼痛让楚星酒醒了不少。她两条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浑浑噩噩的大脑里,有些零碎的片段走马灯似的从眼前轮番着滚过。

她琐碎不痛快的少年生活,不得善终的恋情,深深伤害过的爱人,她大喊大叫,大声哭闹,歇斯底里。贺一繁就陪在身边,记忆最终停留在他们吻到一起的画面。

楚星吓了一跳,猛地捂住了嘴。她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贺一繁,他依旧是淡淡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客房服务很快就把跌打损伤药膏送了过来。

贺一繁耐着性子蹲到她脚边,冰凉的药膏挤到指尖,再温柔地涂到她的脚踝上。他的手指轻柔地一圈一圈在她的肌肤上绕着,慢条斯理又意味深长。

“还,还是我来吧。”她有些支支吾吾,脚缩了缩,却退无可退。

他却没有理她,不由分说地伸手扣住她的脚腕,一点点拖回到他跟前。

楚星局促着,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见贺一繁不动声色,便更觉得尴尬。不由地开口:

“对不起,我喝醉了。”

“如···如果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先道歉。”

贺一繁的手顿了顿,抬首盯着她看,幽幽地问:

“出格的事情是指什么呢?”

“是大喊大叫,哭哭闹闹,还是亲亲我我,搂搂抱抱?”

他眯起眼睛,促狭地笑着细细打量面前邋邋遢遢的女孩子。

楚星被他说得无地自容,模糊的记忆里,终于想起来她在勾住他脖子狠狠吻过后,似乎并没有轻易放过他。

她好像是觉得唇不对味,又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下。接着便猫似地用鼻子和脸颊去蹭他的。贺一繁想要去扶她,楚星却根本不干,像只不听话的狸花猫,反手揽住他的肩膀,呲溜一下子就要蹿到他背上去。贺一繁被她勒得差点昏死过去,眼冒金星地终于把她整个人驮住,背了张八爪鱼似的往餐厅外边走,引来好一些嬉笑和目光。

酒精退去后,回忆逐渐清晰,楚星窘迫地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对不起。是我喝醉了,就…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好吗?”

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说着,因为后悔与羞愧,头埋得低低地,甚至都不敢跟贺一繁对视。

“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贺一繁喃喃地重复着,咀嚼着,面色变得莫测。

“就跟小屋一样,当一切没有发生是吗?”

贺一繁与楚星是两根交叉的平行线,所有的交集都不过是貌合神离。他们看似有过交汇,实际却是不同世界的人。

从综艺下车后,他们从来都没有彻彻底底敞开谈过。小屋的总总都忘了吧仿佛是他们彼此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是谁都没有再提及的,一个限定游戏罢了。删档离开后,谁再抓着不放,谁才是真的傻。

“谢谢你在小屋里照顾我,陪着我。”

楚星终于开口,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不再躲避,直直地,陌生地,淡漠地,像白天在快餐店那时一样,逐渐将防备穿在身上,生出冷硬的带刺的铠甲。

“但是,过去都忘了吧,贺总。你我都明白,那不过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

贺一繁直起了身,挑着眉,她喊他贺总,疏远又陌生。怎么可以这样,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分明还吻在一起,为什么转眼她就可以跟他划清界限。

“所以,你觉得我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是吗?”

他的语气里冰冷,似乎有愠色,那些被剖开的真心好像最终被辜负了。

楚星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很好,佳安也很爱你···”

贺一繁细细地眯起了眼,离她有了些距离,仿佛打量陌生人般,他静默了很长时间,像是陷入沉思。过了良久,他才终于开口: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手里的药搁到她身边的茶几上。

然后转身离开。

*

新闻爆出来的时候,陈佳安飞机刚落地。手机跳出来的信息:

她也是好奇,在摆渡车上闲来无事便点进去看。

接着贺一繁跟楚星的接吻照片和动图便占满了整个屏幕。

周围的环境很暗,他们歪在沙发卡座里。楚星像是喝醉了,紧紧搂住贺一繁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他们在昏暗的餐厅里纠缠着,吻到一起,即便偷拍角度刁钻,画面糊出天际,但是那一刻那一秒,陈佳安忽然觉得是不是从头到尾,她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评论里那些沉寂已久的cp粉,综艺粉和路人粉瞬时炸开了锅。

“我的cp是真的”

“真情侣就是好嗑,下一档亲子综艺走起”

“嗑疯,我已经把民政局搬过来了”

“小夫妻吃个饭而已,勿que”

这其中也有些互联网记忆的综艺老粉跳出来泼冷水:

“不对啊,之前不是爆出来男三有女友吗?”

“跟制片人好像关系不清不楚,”

陈佳安面无表情地划着手机屏幕,恰此时,楚星的电话正好打进来。

她冷漠地盯着那串数字,等了很久却没有接。

行李车终于推出到达大厅,在接机人群里,陈佳安一眼就看到了贺一繁。他背着手,即便是看到她了,面色也依旧波澜不惊。

他们已经有好久没见了。可就算这样,面对陈佳安热络的拥抱,贺一繁的表现始终都太平了。

陈佳安追了贺一繁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停下来等过她。他们的恋爱关系始终只是他的一个筹码,被用作算计。但她并不在乎,陈佳安是赌徒,既然贺一繁可以拿幸福赌公司未来,那她便终会拿自己未来赌到他的真心。

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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