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结束后，贺一繁将楚星跟陈佳安分别送到家后，就准备回城中的公寓，下车库后，才发现后座下方有隐隐的亮光。开了门弯腰去捡，竟然是楚星的手机。
贺一繁点开来看，锁屏是小布岩的风景照，好像是在小屋露台上拍的。他看着照片出神了半晌，末了又发动了车子。
开到半途，贺一繁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是陌生的号码，接通了，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到了是贺一繁，愣了愣才开口：
“是我，那个…手机是不是落在你那儿了？”
“嗯，看到了。”
“我现在借了别人手机，一会儿能帮忙送来一下吗？”
电话那头却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些惶恐：
“那个…过来的时候注意一下，好像有人在跟踪我。”
贺一繁听了，心头一紧，脚底油门一踩到底。
“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十分钟就到你楼下。”
他的车子到楚星公寓附近的时候，便渐渐放慢了速度。人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孤零零地站着，她是在等他。
贺一繁的心莫名一软，眼睛往后瞟，却蓦地看到离楚星不近不远处，的确有个黑漆漆的身影，缩在隐秘的角落里，窥伺着她。像是豹子和猎物，仿佛下一秒便蹭地窜出来把她一口吞掉。
贺一繁悄悄靠边停车，接着便一点点往那个身影靠近。他脚步走得极轻，亦步亦趋地跟到人身后，接着一手扣住对方后颈，另只手便死死攥住了胳膊。
“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贺一繁一把将对方揪到地上，咬牙切齿地问。
对方却显得有些手无缚鸡之力，那点笨手笨脚的挣扎在贺一繁看来简直是在搞笑。
“放，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干。”
男人呜咽着，口齿有些不清。
百米开外的楚星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路小跑着到贺一繁这边。
“报警，就这家伙。”
楚星一听忙不迭掏兜，下一秒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还在贺一繁那儿。恰好在这当口被拉趴在地上的人终于大声喊起来：
“别别别，我，是我。方宇威。”
这个名字一出口，楚星跟贺一繁俱是一愣，手上的力道一松，对方便呲溜一下得挣脱开来。
方宇威，如果没有听错，大概可能应该就是他们那档综艺的总导演。
这么一来，三人俱是尴尬。贺一繁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将他好好打量了一番。
这哪里是他记忆里的方宇威啊。
当初录综艺的时候，方宇威是顶着新锐导演的身份进的项目，人就是个文青模样的打扮。年纪也不大，带着个细框眼镜，斯斯文文。因为拍摄关系，他们之间也有过几次交涉。再后来，繁星cp双双下车，彼此间的交集便早早就断开。
然而，才不过半年的光景，方宇威却跟当初的模样大相径庭。留长的头发和没来得及收拾的胡茬，脏兮兮的黑色北面羽绒服，里面的卫衣领子掉了半个出来。米色的加绒卫裤和黑黢黢早已看不清原来颜色的雪地靴。像个落拓的流浪汉，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半点能跟导演挂钩的样子。
*
田清月接到楚星电话后，便火急火燎地往公寓这边赶。
方宇威下午便一直不在家，眼见着日头低下来最后天都擦黑了，却还不见他回来。这下心里才暗叫不好。去他长去的那些个地方找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消息。正急得团团转，楚星的电话进来。
田清月到的很快，一进门倒不由地愣了愣。除了坐在沙发一隅萎靡不振的方宇威，贺一繁竟然也在，这倒是让她吃惊不小。贺一繁这个人她是看不透，田清月也算半个圈内人，综艺录制结束以后才听一些STV的工作人员那里零星听说了些关于贺一繁的事情。通过内部关系上的车，和总策划的关系不清不楚，参加节目不过是为了增加公司曝光度，是个目的明确的演技一流的影帝。
虽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但寥寥几句便把一个满心算计没有良心的渣男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再后来，繁星cp恋情曝光，她看到那张照片后越发摸不清到底那些流言蜚语究竟是空穴来风还真的确有其事。
缩在沙发一角的方宇威见着田清月来了，仿佛是看到救兵，一股脑儿从沙发上溜下来窜到她身后。
贺一繁看方宇威这阵仗，颇有些蹊跷，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却是田清月转过身，像是哄孩子似的，柔声说道：
“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方宇威看了看她，复又瞅了瞅对面的贺一繁跟楚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听话地去到门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方导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楚星看着开门出去的方宇威，疑惑和震惊都毫不掩饰。
田清月却轻笑了声，语气无不嘲讽：
“你不知道吗？还不是拜你好朋友所赐。”
好朋友？除了陈佳安，不会再有别人了。
“我们当初也不过是为了话题度，才会拿你的那些事情做文章。楚星，我是真的搞不懂你。既然决定要来参加节目，自己身上有哪些料，后面会不会被爆出来，心里就没有点数吗？”
田清月淡漠地跟她对视，眼里都是冷漠戒备。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们两个都是陈佳安关系进的节目吧。两人一起中途下车分明就是她看人有问题。”
一旁的贺一繁却并不买账，语气也是冷漠严肃：
“综艺下车后的那些漫天的黑料造谣，你们也不见得清白到哪里。”
“舆论风波时间长了自然会平息，但是陈佳安做了什么呢？先是让STV跟老方解约，再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动用关系搞业内封杀。老方本来出头就不容易，刚冒尖了些就被她那样一通打压。之前谈得好好的项目，忽然就黄了，已经定下的投资方，第二天忽然就撤资了。陈佳安硬是把他所有的生路都断了。”
贺一繁没有再说话，依着他对陈佳安的了解，田清月说的那些事情绝非空穴来风。他们从小认识，陈佳安的脾气性格就是那样，骄纵好强，睚眦必报。把方宇威逼到走投无路，也的的确确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刺激受多了，自然就成那样了。现在片子也拍不成了，天天躲在家里，有时候就会像今天这样，哪儿都找不到人。”
“那…为什么是我？”
听田清月这么一通解释下来，怎么看都应该是陈佳安和方宇威之间的瓜葛，她又为何被牵扯其间，依然不得其解。
“这你该去问问你的好闺蜜啊？”
田清月没好气地回呛，她从来看不惯楚星。虽然综艺的时候，说她茶的大有人在，但到底谁欲擒故纵，谁半推半就，谁心思一大堆，接触过了她自然心底跟明镜似的。
“一个是男友，一个是闺蜜，我就劝你们长点心，做个人。”
田清月话点到为止，瞥了瞥贺一繁跟楚星，笑得意味深长，转身便离开。
*
陈佳安走后没多久，贺一繁便着手安排宋远东暗中调查方宇威的事情。田清月最后的话不禁让他警铃大作，是不是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在她算计里了呢。他脊背生寒不由地感慨，陈佳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记忆里那个有些骄纵蛮横却心底纯正的大小姐渐行渐远的。
月末的时候，陈佳安的国际长途打到贺一繁那儿，电话里语气轻快：
“繁哥，下个礼拜就是你生日了。有想好怎么过了吗？”
贺一繁被这突如其来一问有些懵，本能地答道：
“还没怎么想过。”
旋即又留了些后路，补充道：
“不过，可能公司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头的陈佳安似乎早料到了贺一繁会有这样的回答，娇嗔道：
“我就知道工作狂眼里只会有工作。这样，至少至少生日那天空出来好不好？”
“是回来吗？”他试探着问。
陈佳安却笑了笑，语气神秘：
“总之是surprise。”
贺一繁其实不喜欢惊喜。如果彼此之间没有充分了解和认知，惊喜往往就是惊吓。他隐隐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即便如此，也只能是且行且看，见招拆招罢了。
生日当天，陈佳安的助理小买联系到贺一繁，特地约了时间在STV等他。贺一繁听到是电视台，便留了个心眼。他们这种过惯了大富大贵日子的人都喜欢低调，没事也极少愿意抛头露面。他心里对媒体有小小成见，也因为陈佳安的缘故，很多时候意见也是按下不表。
“贺总，佳安姐交代的事情，我也不好说对吧。你就别难为小喽啰了。”
小买跟贺一繁见过几次，但总有些怵他，或者说因为陈佳安的关系所以越发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毕竟是顶头上司吩咐的事情，却是丝毫不敢怠慢。贺一繁知道为难她也没有道理，便硬是耐着性子地不发作。
把人请进了化妆间，发型师和化妆师的把贺一繁围了个铁桶。小买看这情形早已是箭在弦上，便一心三用地出去应付其他事情。
见人一走，他立时起身，反手便将化妆师手里的刷子眉笔一把捋了走，收起了客客气气，语气冷峻：
“能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化妆师眼观鼻观心，注意力全在手头的工作上，被他这么一搅和，吓了一跳，立时反问：
“买佳琪没有告诉你吗？接下来是候老师的访谈节目，听说你是特约嘉宾。”
贺一繁一脸茫然，候建彬的今夜有约算是STV的头部节目，如果说这算是陈佳安给他的贺礼，倒多少也算得上是个惊喜。但是，嘉宾就是嘉宾，这特约嘉宾算是怎么回事？
化妆师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又继续说道：
“今天的嘉宾是安瑞集团的顾总，说是请了好几次，一直不肯过来。后来不知陈总用了什么法子，最后竟然同意了。”
对方还想继续说，却见贺一繁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后面的话便一个囫囵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他把手上的东西塞回到化妆师手里，转身开门就走。
然而，才不过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了脚。
走廊不远处，顾恒生拿着稿子正在跟小买说着什么，小买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一抬眼却看见贺一繁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面无表情地，冷冷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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