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我听徐阿姨说,你中午回过弥山。”

楚星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让他再进屋的意思,似乎不想多聊,长话短说速战速决。然而,他们的关系如今剪不断理还乱,又如何能够速战速决。

“对,身体有些不舒服。”她没想过要解释,只是简短的应道。

楚星满身地淡漠跟防备,拒人于千里,甚至都不打算让他进屋聊。贺一繁默默叹气,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与她足够近。近到彼此之间已经不能再有更多距离。

“楚星,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他这么说着,便抬手握住她的肩,不由分说地,一寸一寸将她往客厅里推,推到桌前,面对面地坐下来。

“贺一繁,该谈的都已经谈过了。”楚星只觉得疲惫,好话坏话她都说了遍,他却油盐不进,置若罔闻。

“陈佳逸的那些都是混账话,听过就算了。”贺一繁搜肠刮肚,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更有说服力。

他好容易觉得那天晚上似乎终于又离得她更近了些,却不过眨眼,风向骤变,那些腌臜的照片和不入流的谣言又把他们推得好远好远。贺一繁只觉得无可奈何,但他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他们的关系总是一个逃一个追,保持着彼此静止的距离,好像永远都无法再多一点靠近,再多一点往前。

“别人怎么看我不在意。自始至终我的所有想法和心意,我都跟你说过。”楚星耐着性子,她克制情绪,将所有感情关闭。快刀斩乱麻。

贺一繁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想连累我,不想让我的生活因为你的那些事情受到影响。所以你跟我划清界限,把我推得远远的,不接我的电话,也不愿意见我,悄无声息地从弥山离开招呼都不打一声。可是这样已经很多次了,楚星。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我推得那么远呢?”

楚星的呼吸蓦地一滞,他的那句问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贺一繁,我们…就还是算了吧。”

她沉默了良久,却只憋出这么一句话。算了吧,那么轻易地从嘴里就这么说出来,贺一繁顿时气血上涌,脑子唰地一片空白,只觉得气得要命。

“我是喜欢你,陈佳安跟你分手了过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但是,成年人的喜欢真的很重要吗?值得为了这些喜欢要放弃你的事业,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家人吗?”

喜欢真的不重要吗?她又在胡搅蛮缠。

“到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总算明白,过去的我太轴了。不懂得遇到困难及时投降,才白白耽误了自己以及别人的很多时光。现在我悟得透透的,不行早点放弃,我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的就是好的吗?要克服万难的爱情,在克服万难的时候,爱就已经消失了。

贺一繁被她这套谬论气得憋出内伤,他过了很久,才意味深长地问:

“你跟人谈分开的时候,都是这么伶牙俐齿,逻辑混乱的吗?”

没想对方全然不接茬,楚星不由地有些不知道如何继续下面大刀阔斧,伤透人心的一大套悖论。

“你既然问了值不值得,那我只好回答,值得。”

他让自己的情绪稳了稳,复又开口:

“过去我人生的每一环都是按部就班,读怎样的学校,学什么样的专业,进公司做什么工作,找怎样门当户对互相增益的女朋友。眼下与未来都是被规划好的,而你就是规划外的变数。楚星啊,我们的相遇比你所知道的更加早,二十出头的年纪。那个时候的你,才不像现在这样,总是轻易放弃。”

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曾经见过。楚星一脸地不可置信,仿佛天方夜谭,可贺一繁却没在这个点上继续详说。

“所以,我很爽快的答应参加综艺,你离开我便也要走。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想要更加了解你,所以我才提出要去小布岩。帮朋友看房也是因为那是泽山,而你就在泽山。我知道这样的三心二意不可以,所以我跟陈佳安分手。这一切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只图一个问心无愧。”

“楚星,成年人的喜欢当然重要。”

贺一繁把一番真心毫无保留地摊开来摆到她面前。没有丝毫避忌,没有言不由衷。他永远都是这样,抛直线球,坦率又直接。他的语气渐渐软和下来,却依旧满是无奈,仿佛也是做了让步,道:

“但我也清楚,一个人的坚持毫无意义。所以,我们给互相一点时间好不好?下周一我要回海外的锐通总部,大概走半个月的样子。等我回来好吗?如果到时候,你的心意依旧都没有改变,那我们……就放过彼此。”

这样的场景仿佛似曾相识,楚星有那么一秒愣怔。心蓦地就像是空了似的,很多过去的回忆又翻涌上来。临行前的蓄意伤害,没来得及的坦白,构成过去这么多年的内疚和遗憾。楚星忽然有些怕了,可贺一繁却像是抓到了她的内心,伸出手握了握她的,了然似的:

“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

*

周五的时候,楚星忽然接到半山疗养院过来的电话,才不过几月未见,听到的却是邵溪身体情况忽然恶化,不久于人世的噩耗。

楚星买了最早一班去小布岩的船,火急火燎地往敬老院里赶。她与儿时的这片岛屿的联系早在际遇和经年累月里渐渐消磨殆尽。她与母亲的离开,顾铭和父亲的先后离世,岛上那个住了十多年的家也早不属于他们。只留下邵溪,成为楚星与小布岩的唯一的联系。

船到北岸,码头出口有很多黑车司机,楚星匆匆上了车便往疗养院赶。到小布岩已经过了晚饭的点,车子越往山里开便越僻静幽暗,黑得仿佛看不见前路。司机一路开着,颇有些抱怨,总念叨要知道是去半山疗养院,早就拒了。这一带因为是山里,客量是真的少,入了夜车子便更少了。

楚星是第一次晚上来这里,她想起上次还是跟贺一繁,那时候邵溪还牵着他们的手说着他们只有彼此了,他们应该好好的。念及此便总觉得唏嘘,人到了一定年纪后,告别就逐渐多起来。那些年少时候以为会恒久维持的人,东西,情感,都会在时间消磨里,逐渐溃败。

老人的房间在顶楼走廊的尽头。楚星看到走廊两旁摆满花篮,心下一沉,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来晚了。赵姨站在门边,见着是楚星来了,抓着她的手只抹眼泪。

“人已经走了,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她的话楚星反应了好久,什么是已经走了?什么叫最后一眼?

她的魂早不在身上,踉踉跄跄地往房间里走。屋子里开了盏落地的灯,暖暖的光凄楚地亮着。落地窗半开着,时有凉风透进来,拂动着的窗纱。邵溪紧闭着眼睛,一脸地安详,仿佛是睡着了般。楚星走得一路小心,生怕一个响动就把她惊醒。

她的面容分明还栩栩如生,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

“邵老师,我回来了。”楚星轻轻地喊她,却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回应。她依旧睡着,安静的仿佛要跟周围的空气融到一起。楚星鼻子蓦地一酸,心痛得像是皱到了一起。她坐到她身边,摸着邵溪的手,又道:

“邵老师,我是楚星。”

邵溪的手冷而僵硬,她用两只手一遍一遍地揉搓,想要她的手可以暖一点。但始终都是徒劳。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上次回来的时候,你不还说想要吃我的喜糖的么。”

“邵老师,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依旧是没有任何指望的静默。楚星的情绪终是再也控制不住,咚得一声跪坐到床边,拉着邵溪的手哭得很伤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邵溪在楚星心里的位置比周素兰更重要。她是邵溪从小看到大,邵溪的关爱与关注,无微不至。即便是后来家庭变故了,移居岛外,邵溪依旧时时刻刻心系着她的境况。会寄一些书甚至是钱给她,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她的不幸而怜悯。即便三年未见,即便她已经抱病多年,但依旧能敏锐地意识到她过得好与不好。

赵姨听见了响动,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见了楚星跪坐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也是心有不忍。

“下午的时候画完画直说是累了,要休息,却没想这么一睡,就。”

赵姨的话没有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抬手抹泪。

两个人又相顾无言地哭了会儿,将那些过往的情谊都融到泪里,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

葬礼定在了周一。周日的时候消息才对外公布,吊唁的人陆陆续续从未断过。而唐友宁却从始至终都陪伴在左右。他跟楚星仅有过一面之缘,却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邵溪原本无儿无女终身未嫁,有个妹妹也因为常年在国外,临到这样的时候也没能得空赶回来。校友兼多年好友的唐友宁便自然而然地负责了葬礼前前后后诸多事宜。

告别仪式上,唐友宁哭得不能自已。楚星极少见花甲之年的人情绪失控哭成个孩子。原本以为他们不过是多年不曾联络的普通校友,却不想情深至此,倒也不觉唏嘘。

宾客席间,贺一繁的秘书宋远东竟也来了,倒是有些意外。若她没记错,贺一繁是今天的飞机去伦敦,葬礼自然是出席不上的。即便如此,他依旧派了人过来,聊表心意。

自那一晚谈话后,贺一繁便再没联系过她了。他说,要给彼此时间,便必定是彻头彻尾的。他的那些话,楚星事后反反复复琢磨了很久,却也揪不出个孰对孰错来。像是打结的头发,梳来梳去却总在一个地方涩住。

葬礼结束后,宋远东找到楚星。

“楚小姐,贺总有些东西嘱咐了要还给你。”

楚星不禁有些意外,盯着宋远东平静如水的一张脸,满头满脑地问号。

宋远东也不多说,示意他跟上自己。紧接着,两人便驱车往停云中部赶。

车载音乐浅浅地放了歌,低沉的男声平静地唱着:

“最好的人注定会到身边”

“孤注一掷的执念”

“我终将看到你身影,逆光,出现”

车子拐进香江路,再往前便是住宅区。这一路的街景楚星都觉得熟悉,恰是因为熟悉勾起了过去回忆重重,人越发地沉默。

宋远东对这一带似乎熟门熟路,拐过前面那个丁字路口,再往西开五十米,接着右拐。

车子终于停下来。

在楚星最初的家门前,停了下来。

男声还在低低唱着:

“等这一切,都被你了解,十指错落相牵”

“跨越时间,再没有分别,携手走过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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