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争吵,很激烈地争吵。

“贺一繁,你知道你都在做什么吗?”

那是一个年轻的清亮的男声,语气粗砾毫不客气。

回应他的却是沉默,而这样的态度似乎让他越发恼火。

“你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要跟我妹妹分手,二十多年的情分,贺一繁,你有心吗?”

妹妹?原来是陈佳安的哥哥,她的老板,陈佳逸。

楚星进泽山也不过三年多,见他的次数一只手数得出来。

普通职员和公司老板向来有壁垒,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关系。逸安集团里,泽山不过是申州的一个支点。虽说老板是陈佳安,但实际主事人依旧是柴晓峰。楚星透过门缝,看到陈佳逸的一张脸气得乖张扭曲,他显得焦虑又暴躁,在书桌前来来回回地踱,仿佛遇着了天大的难事,如何都解不开。

贺一繁的位置背对着门,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是极其静默,仿佛一泓深水,一粒石子丢进去都泛不起涟漪。

“小安是真的爱你,分手的事情瞒得密不透风,要不是昨天慈善晚宴,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听到这样的话,贺一繁只是轻笑了下依旧不吭声。

“我说你为什么转性了,高调出席这种场合,还腆着脸巴结唐局。你也知道没了我们逸安,锐通想要继续站稳脚跟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

陈佳逸情绪激动,贺一繁的事情,他是刚刚才知道。慈善晚宴玩得那一出,分明就是在对外宣称他陈佳逸的妹妹已经被他彻底甩掉。他们才分手多久?二十几年的情分,说断就断,转头就携新欢公然出双入对。他陈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他陈家的面子他摆到哪里去了?

“小安从小就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吧。是,我明白,你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她满心满眼就为了家族事业。没错,小安脾气是随我,也是炮仗,性子犟。你不喜欢可以,大家做朋友嘛。但你为啥非得去招惹?”

“你俩处朋友前,我问没问过你,想清楚。否则大家朋友都别做,那时候你说什么?你说好,你会好好对小安的。可结果呢,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对她?贺一繁,你的良心都喂王八了。”

与其说争吵,不如说是陈佳逸单方面的输出。贺一繁似乎知道有这一天,早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任他发泄,任他羞辱。如果陈佳逸要揍他,不躲便是了。什么都冲他来吧,如果这些就是代价,那就受着。

“那个楚星是怎样的女人你自己知道吗?未成年出来做□□,消费死者博人眼球,闺蜜的男友也要抢。就为了这样的女人,贺一繁,你公司不要了,好朋友不要了,前途不要了。你不要忘记,你就是贺家养的一条狗。锐通没有你,还会有贺二繁贺三繁贺四繁,但你离了贺家,连个屁都不是。”

什么叫公司不要了,前途不要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楚星的心蓦地揪紧,如果都是因为她让贺一繁变得一无所有,那她下一秒就会彻底从他的世界里出走。她不要在让贺一繁走顾铭的老路。永远都不要。

陈佳逸的话越来越尖酸刻薄,他极尽羞辱,句句带刺。而这些话也似乎终于见效。原本陷在靠椅里的贺一繁忽地坐直了身子,声音冷而平静:

“你说我怎样都行,但楚星不行。”

他这话可以说是火上浇油,陈佳逸气得跳脚,拿起书桌上的瓷器花瓶一下就惯在地。呼啦啦得碎裂声,让楚星听得心惊肉跳。

“说她不行?我告诉你,我不禁说她了,我还停了她的职,我要让她卷铺盖滚蛋。”

这样的话,终于把贺一繁给刺激到了。

“你对她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这样做?”

“就凭她伤了小安,毁了你的生活,坏了我们的关系。”

贺一繁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才语气又恢复了平静和低沉:

“到底是谁伤了谁,谁毁了谁,谁坏了谁,不妨去问问小安。我再说一遍,这一切跟楚星没有关系。如果你今天过来要讲的就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可以再聊的。”

生硬且冷酷的逐客令,陈佳逸的脸气得直垮到地上。这样的贺一繁让他觉得陌生又遥远。他们识于微时,认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是自持稳重的人,不会做出格的事情,走每一步在规划内的人生。但半路却杀出个名不见经传的楚星,成为一个阻碍他人生的不定数,仿佛一颗炸弹,而现在,他已经在自爆的路上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贺一繁,你彻底疯了。”像是因为气极了,他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破门而出。

*

楚星魂不守舍地赶在陈佳逸之前离开。

她的手机时不时有电话和短信进来,但是她都没有接。就这样在申州的街上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地耗着,她原本应该去警局,应该极力撇清那些失控地散在外面的流言蜚语,但是如今心头疑云重重,心事仿佛潮了水的千斤棉花,沉到很低很低。

到底是谁伤了谁,毁了谁,坏了谁,不妨去问问陈佳安。贺一繁的话一直在耳边滴溜打转,他仿佛话里有话,如今她反复琢磨,只觉得心绪更乱。

楚星无处可去,弥山她暂时不想回去了,书房里的争吵让她一时不知道究竟要如何面对贺一繁。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先回自己公寓。

进门的时候,才发周素兰竟然在家。两人俱是一怔。

“阿星……怎么回来了啊?”

周素兰先开口来问,她有些心神不宁,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楚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总以为关怀医院包吃包住,她的日子至少是稳妥的。却不想人却依旧憔悴,那面上仿佛染了菜色,一脸地心绪不宁。

“怎么,要去哪里?”楚星看到她放在沙发边的行李箱问道。

周素兰嗯了一声,把行李箱又拉了拉,才说道:“对,换季了去图禄再拿些衣服。”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楚星倒也没有在意,点点头便是信了。

母女两人没有更多的话,周素兰不接触网络,或许并不知道关于她的那些流言蜚语。这样也好,省了她费口舌安慰解释。气氛陷进沉默的尴尬里,周素兰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有些话欲言又止。

从网吧出来之后,她一夜未睡。那些和楚星一起生活在图禄的日子像过电影似的,一件件,一桩桩从她眼前一遍接着一遍地过。当她还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讨好龚德彪,如何让自己再不重蹈被抛弃的命运的时候,女儿却因为她而被拉进泥潭里,一点一点越陷越深,也一点一点离她越来越远。

楚星不是没有像她求救过,总觉得龚叔很奇怪,总觉得有人在偷看自己,不愿意被单独留下,放学以后总是晚归,渐渐沉默,渐渐内向,渐渐失去快乐。蛛丝马迹处处可循,但周素兰却是瞎的。“龚叔没有孩子,所以更加疼爱你。”“不要瞎讲,这个家里就我们,安全得很。”“一定是课业负担重压力大才会这样胡思乱想。”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想当然地把一切异样归咎于楚星自己。甚至在顾铭痛殴龚德彪的事情上,她的立场也始终游离,或许就是那一次,楚星对她才彻底放弃,终于失望。

周素兰向来懦弱,当不愿面对的真相如今在她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大喇喇地摊开在面前。她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辜负了女儿这么多年。

她深深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推着箱子站起身来。

“那,我就先过去。”她走到楚星跟前。对方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便要往房间里走。周素兰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蓦地转过身来喊住她。

“阿星。”

楚星听到她喊,遂停下脚步回头来看。

周素兰踟蹰了好半晌,终于松了箱子把手又走到她跟前来,接着双手握着她的胳膊,凝视了良久,忽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楚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整得有些发懵,她不明所以,愣怔地开口问道:

“妈,怎么了?”

周素兰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回答。她闭上眼睛,努力很久才克制自己快要忍不住落下的泪。半晌她才平复了情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那么颤抖。

“对不起,全是因为我,才害得现在你有家不能回。这些年,是妈的错。”

楚星似乎有些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正要开口,周素兰却一把放开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似的。她笑起来,一脸的松快,抬手摸了摸楚星的脸,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们疏远的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机会好好地看过女儿。

脸颊,眉毛,眼睛,鼻子,下巴,耳朵,她仔仔细细地一寸寸地看着,好像要将楚星此刻的神情全部刻进脑里,心里,要记一辈子。

“答应我,以后都要好好的。”她拍拍她的胳膊,说罢便再无依恋,扭头便拖着行李箱离开。门在楚星的身后咔嗒一声关上。而她的心却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苦涩的痛楚。

*

夜有些深的时候,楚星的电话又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没有接,任由电话铃在那无休止地闹。良久,终于消停,却不过片刻,门口传来敲门声。

楚星只觉得头大,关了卧室的门,置之不理。

过了好一会儿,敲门声停了,她的电话又想起来。手机屏幕上“物业老杨”几个字活灵活现地跳着。楚星忙不迭地接起来听。

“楚小姐啊,赶紧让贺老板进屋吧。你俩夫妻吵架已经是扰民了。小区业主群里都闹开了。我得亏是过来看一眼,不然早要报警的。”

楚星一连声地道歉,这才跑到门边开了门。

物业经理老杨跟贺一繁就侯在门口,见着楚星开门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嘴边还不忘劝: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哪里还有啥隔夜仇呢。赶紧让你老公进去,他这都敲了快一个点了。你们隔壁是高三学生,不心疼你男人,也好歹不能影响邻居啊。”

老杨向来是处理这种家长里短的好手。一轮话术下来,楚星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倒是一旁的贺一繁顺驴下坡快得很,连忙接过对方话头,边说着,边已经往楚星屋子里进来。

“杨经理,谢谢啊。要没你,我今晚上可能要睡外边了。”

老杨一听,了然地嘿嘿一笑摆摆手直说道:“不能够,不能够。”眼见事情差不多了,还不忘临走时冲贺一繁眨眨眼,“加油哦,贺总。”

待到热闹散尽,门从身后关上,贺一繁那一身的热络却也蓦地收起来,定定地看向身前的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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