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离不开男人的，被我爸抛弃之后，母女两人的生活其实很困难。加上后来小布岩那里过来的生活费又时常会拖延，所以很快，龚德彪就进入我们的生活。”
最开始一切还算正常，龚德彪对楚星和周素兰都算好。
但是渐渐的，男人的真面目才渐渐显露出来。
“龚德彪那个人起先伪装得很好，又是做家务，又是买菜烧饭，出手也阔绰。有一阵子，我妈会一直念叨，终于是找到一个对她好对我也好的依靠。那时候我也是单纯，就真的信了她的话，把那个人当做爸爸看。”
楚星叹了口气，把杯里的酒再一次饮尽。贺一繁看她一杯接着一杯，总有些担心，但始终没有伸手阻拦。他抬头看看天光，已是凌晨，这样的夜，或许酒才是最好的出口。
“事情开始变味是从高二暑假就开始了。龚德彪辞了电子厂的工作，跟他亲戚一起创业，投了很多钱但最后却都被亲戚卷跑了。龚德彪不甘心，妄想靠炒股和赌博翻本，却越陷越深，最后把老本全都造完了。好像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真面目就逐渐露出来。”
回忆仿佛开闸，楚星深吸气，将脸缓缓埋进双手里，就好像要连同整个人埋进那些一点都不美好的过去里。贺一繁情不自禁走近到她身边，将一支烟递到她跟前。
楚星没有犹豫，接过烟咬在唇间去凑他手边的火。
尼古丁作用下，她稍稍平复了些心绪，继续开口：
“起初是觉得他的眼光让人不自在，像滑腻的蚯蚓钻进衣服里。渐渐的，这条蚯蚓仿佛无处不在，洗澡的时候，换衣服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似乎只要你猛地转身，就能毫无意外地对上。这样的异样感持续了快要有一年之久，那时候不知道，这些不过是一点一滴日积月累，最终是会爆发的。”
她将烟送进嘴边，烟草味能让她镇静下来。
“高三暑假，那时候跟顾铭约了来家里玩，我妈早早便出门买菜准备招待。家里就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创业失败加之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他又染上了酗酒的毛病。那天，他一早起来便喝得酩酊大醉，我原本想找个借口先出门，但是却没有成功。他…把我堵在了门口。”
贺一繁的心蓦地抽紧，连呼吸都变得滞重且小心翼翼。楚星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
“他的力道很大，浑身酒气地把我推到客厅的木质靠椅上，整个人压了上来。那张木质靠椅非常非常地硬，只觉得后背生疼。那些带着酒气的吻我怎么躲都躲不掉。他手臂上的力道，他撕扯衣服时候的蛮横，还有他钳制住我下巴时候凶狠的眼神。好像一个永远无法醒过来的噩梦。”
她的脸复又埋进夹着烟的手掌里，有泪无声滑落，从指间流进贺一繁心里。
不要再说了，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哀嚎。眼前的楚星仿佛一件易碎品，连到上前拥抱都抬着一万倍的小心，试探和讨好。
他缓缓靠近她，伸出手臂揽住她因为情绪失控而颤抖的肩。将其拢进怀里，用力圈住。
楚星只穿了件薄衫，臂弯里的人显得单薄地，小小地一个。夜凉如水，她的肩背手臂都有些冷。贺一繁捏了捏她的手，便将自己身上的卫衣脱下来罩在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依旧是那件外套。她将手臂伸进袖管里，衣服上还是他的余温，柔和得让人莫名依恋。
楚星过了好半晌才吸了口气，将手边的酒杯注满了又一饮而尽。
“恰好那时候，顾铭到了。他好像意识到了发生什么，砸了很久的门，动静特别大。龚德彪心虚手上松了劲，我乘他不备一把就开了门放他进来，那时候才高中毕业，但是他个子高出很多，我想他应该是气得不轻，我从没见过那样的顾铭，攥紧拳头，红着眼，他下了死手，把龚德彪打进医院。”
“人没死，但也算搭进去了半条命。龚德彪在医院住了很久，因为这件事情，顾家赔了一大笔钱。可讽刺的是，我妈却一再要我息事宁人。她甚至都不愿相信，自己的丈夫差一点侵犯了自己的女儿。直到今天，她都觉得那一定是一场误会。”
楚星无可奈何地叹气，酒杯空了，烟也烬了。
她噗嗤一下，自嘲地笑了出来，问道：“所以你看啊，是不是就像见不到底的水坑？”
贺一繁默默看向她，伸手接过她的杯子，轻声说道：
“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楚星心下松了松，好像意料之中。遂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要分手的地方。楚星低着头，趿着鞋，一步一步往房间的方向走，却被贺一繁又叫住：
“楚星，我曾经说过的，我会带你走。”
已经过了这么久，那时他说的话竟然还记得。楚星定定地看着他，那段综艺不过就是一场时间限定的角色扮演游戏罢了。他们各怀心思和目的入场，原本不过逢场作戏，谁会认真呢？认真不就输了吗？
“我来水坑里，就是要带你离开那儿。”
贺一繁站在走廊的尽头，光线太暗了，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所以，相信我一次好吗？”他轻声地问，却没指望她能给到任何回复。
说完这些，他便招招手：“晚安，好梦。”
*
早上，楚星被翟崇辉的电话吵醒。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才六点刚过。她有些起床气，不耐地接通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说着，瞬时便睡意全无。
“公司内网都炸开了，昨天半夜有人把你的照片恶意传播出去。”
“什么照片？”
“哎呀，你今天最好就别来公司了，请个几天假，避避风头。”
楚星没有理会，挂完电话，微信进来好几条消息，都是翟崇辉发过来的照片。她点开来看，脑袋却嗡得一声炸开。忙不迭再去登公司内网，论坛里有一条破万点击的帖子，标题是：
“事业二部楚某私生活不检点实锤：学生时代不雅照曝光”
点进帖子，除了那些暴露她**的照片之外，帖子正文言之凿凿：
“据说高中时候就跟其继父勾连，通过模仿偷拍形式，将不雅照片卖给色情杂志和网站以谋取暴利。“
下面的留言也颇有些不怀好意：
“这么说，她跟她继父也不清不楚啊。”
“锐通的贺总不是才跟她公开恋情么，黑料这么多，她一点都不配。”
“也不知道看上她什么，有钱人不都讲究门当户对吗？这算是真爱？”
“私生活这么乱，真的不要紧吗？”
楚星的脑袋一片空白，再往下翻，在一片声讨的评论里，依然有一些跳出来挺她的。
“帖主怎么证明这些照片是摆拍而不是偷拍？公然传播他人**，你小心吃牢饭。”
“所以如果是偷拍，帖主准备怎么收场？”
“不管是不是偷拍，发这些照片都其心可诛啊。”
网络上一片喧嚣，照片很快流传到外网，接着再到各大社交平台和应用软件，就像病毒，扩散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楚星比往常更早地到公司，她没有听翟崇辉的劝，这样的事情，避是不可能的。她要报警，要找出传播源头，某后黑手，始作俑者。
郭艾米已经进了会议室，想必也是因为早上内网的这一出，惹得柴晓峰直接把出差都直接取消掉。这个会在这样的节点显得尤其漫长。似乎是有诸多考量，权衡利弊，事关她的身家性命。
到快接近中午，几个部门负责人才悻悻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一脸地霜打茄子，恹恹地。楚星往会议室里瞄了好几眼，却始终不见郭艾米出来，正纳闷却见她从会议室里探出半个身子：
“楚星，进来一下。”
办公室里正因为她的事情电话此起彼伏不断，听到郭艾米的这句话，众人纷纷侧目。楚星硬着头皮在注目礼下去到郭艾米所在的会议室。一进门才发现，柴晓峰也在。
“想必，网上的事情，你也有所耳闻了吧。”
郭艾米难得一脸正色，楚星进门后，她便关了会议室门，拉合了百叶窗帘。柴晓峰神色严肃，和郭艾米并排着坐在她对面。氛围相当沉重。
“都是造谣。我会报警处理。”
楚星极力撇清自己，迫切想要解释或者弥补什么。却看得对面两人神色依旧凝重。
“我们知道，这件事或许并不是你的错。”
郭艾米耸了耸肩，双手交握着凑到桌前，眼神漠然又犀利。陌生且官方得让人莫名生寒。
“但是，自从你参加综艺节目以后，公司方面一直受到舆论影响。安瑞，盛太，然后是现在的不雅照。这种事情如果发生一次，那或许还是意外，但一而再再而三，是不是要反省一下你自身是不是也有问题呢？”
“我承认的确有些地方，我的处理欠妥当或者不足。但是。错也不全在我啊。”楚星反驳，郭艾米却摆摆手，刚要开口，柴晓峰已经抢先一步：
“虽然不全在你，但都和你有关。你的问题现在影响到了整个公司，这个是事实。”
“所以，经过公司上层会议讨论，决定让你先停职反省。等风波平息后，再考虑回公司上班。”
郭艾米接过柴晓峰的话头，把他们上午会议讨论的结果告诉给她。
“这次，也是陈佳逸陈总的意思。”
*
刚过午饭的时间，徐春霞还在院子里忙前忙后替老丁打下手。手机里还放着最近申州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安瑞集团劳动纠纷案，正听得出神，却见楚星的车忽地开了进来。
她看了眼时间，觉得有些稀奇，忙迎上前去。
楚星的脸色极不好，情绪也恹恹地，勉强挤了个笑出来，也是比哭难看。徐春霞是有眼力见的，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不敢多话，目送着她进屋。徐春霞心里纳闷，今天是吹了哪门子的风，巧的，不巧的事儿像是都撞到了一起。她看了一眼二楼书房，这才想起来，忘了提醒楚星，有不速之客。
刚开门，便在门廊出看到了一双男鞋，不太规矩地随意脱了原地摆着。她弯下腰，将踢得乱七八杂的鞋子规整好，人一直起身，便隐约听到二楼有人声。
她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走到楼梯尽头，才发现人声是从左侧尽头的书房里传出来的。楚星一步一步地走近，屏息着，挪到书房外。
门虚掩着，人声却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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