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打着算盘,片刻后从钱匣子里头摸出三十文来,推给面前个头高大、身材健硕的男人。
“说好的,先给三十文,剩下五十文傍晚收工时结。”
男人点点头,对此没有异议,他犹豫一会,刚想开口问,就听得身后一道活泼的声音急速靠近,随之而来的是手臂旁突然出现的温热气息。
“嫂子嫂子,快快,把这个拆开看看!”
陈娘子颇为奇异地瞧了她一眼,不明白纺娘为何如此激动,有外人在,也不好多斥责她,只是接过篮子,嘴上略带埋怨,“好了,一天天也没个正形,姑娘家家的,也安静一些吧?”
她掀开篮子上头的布,往里一瞧,“这是巧果?怎着想起来买这个?花了多少?”
纺娘眼巴巴瞅着,只想自己上手,“不贵,十二文,嫂子你教了我这么多,我也报答一下你啊。”
这丫头,陈娘子忍了又忍,嘴角翘起,“就数你嘴甜。我看看,呦,这底下是……?”
“我来我来!”纺娘双手一撑,脑袋凑到陈娘子跟前,“啊,有三根线呢……那就是茶盏了。”
什么三根线、茶盏的?陈娘子眉头一挑,“你上哪买的?莫不是中街陈小哥儿他家?”
纺娘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嫂子你怎知道?”
“嗐,我还能不知道?他俩惯会出主意的,”陈娘子颇为自得,“你江大哥的活计,还得多亏了他俩才能想出来呢!”
纺娘像是这会儿才瞧见身旁的人一般,用余光偷偷从身旁男子身上扫过,嘴里嘟嘟囔囔一会,末了声如细蚊,跟人打了个招呼,“江大哥你也在啊……我先去后头绣帕子了,昨个儿还没做完呢!”
自从纺娘进了这屋子,江知鱼的眼神便一直放在她身上,哪会没看见小姑娘薄红的耳尖?可他此时也只是挪开了视线,轻轻应了一声。
陈娘子目光悠然,哼着小调,假装没看见他们互动。
这俩年轻人呐,见面之后总这个德行,明明平日里也不是扭捏性子,眼瞧着是对彼此上心的,偏生见面就这般藏着掖着,就是不知那层窗户纸何时才能被捅破啊。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强扭的瓜不甜,顺其自然反倒好。
左右日子还长,纺娘再过两年才到说亲的年纪,江知鱼又说定了在这做长期工。他二人日日在一处打转,一个踏实肯干,一个心灵手巧,都是好孩子,要不了多久就能说开来,瞧明白彼此的心意。
眼下先不管这些,陈娘子喊来丈夫沈修,让他暂时看着铺子,自己则是捏着签拎着篮子往后院走去。
进了内屋,沈明昭正端坐在案前临帖。窗台上的砚台磨得光润,宣纸上的小楷笔笔遒劲,他脊背挺得笔直,连陈娘子掀门帘的风都没让他眼皮动一下。
“明昭,跟我去趟山货铺。”陈娘子把巧果篮子往桌角一放,将纸笺往他眼前晃了晃,“方才纺娘买回来的,这乞巧签背面写着中了三等奖,说是能兑个茶盏。你爹要看着铺子,你同我去一趟,正好也出去透透气。”
沈明昭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墨点,终于抬眼。他眉骨高,眼窝陷得深,目光落在母亲脸上时才有了点温度,“乡试还有一月,温书不得落下。爹娘出门便是,我来看铺子。”
“你也说了还有一月,温书、练字也不差这一下午,该挪挪窝、吹吹风才是。你都多久没出去了?” 陈娘子伸手想替他理理衣襟,却见沈明昭微微偏了偏肩,只好收回手,指尖在纸笺边缘捻了捻,“昨儿你爹起夜,见你窗纸亮到三更。今个七夕,街上午时挂诗灯,去瞧两眼,总比闷在屋里啃书强。”
沈明昭没应声,却放下了笔,又将写好的字帖收了。
陈娘子知道这是应了,忙从篮子里捡了块巧果递过去,“来,咱填填肚子,你早食也没用多少。”
沈明昭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娘”,却没急着将巧果往嘴里送,就那么捏在手里跟在陈娘子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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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货铺子里早被兑奖的人挤得满满当当,柜台都快被人潮给淹了。
虞秋正往一位阿叔的竹筐里捡粗瓷盏,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顾不上擦一把,扯着嗓子喊道:“小篮子拆出三条线的,来领茶盏和干菊花!别挤别挤,咱肯定都备齐了的,人人有份!”
旁边的陈禾正低头往陶瓶里舀蜜膏,先前备的货差不多都送出去了,好在存货足够灌新的。
他额角的碎发湿了些,沾在脸侧,一瞧就是忙了许久,“小篮子一条线及大篮子三条线的客官这边来,刚封好的蜜膏,油纸裹着呢,但也别倒过来放。您拿好慢走。”
乐元抱着个大罐子往门口挤,他个头不算高,好在胸前的罐子帮忙“杀”出一条路来,“来来!对不住各位!方才帕子领完了没拿到的,这边有干枣片和南瓜子,您看这新炒的南瓜子多抓两把,再添包蜜饯枣片成不?都是刚开封的,比帕子还压秤呢!”
手里捏着大篮子的客人低头瞅了瞅篮底四条线,原也知道自己抽中的是保底奖,这会儿见个圆脸小哥儿仰着脸,把枣片直往人手里塞,红亮亮的枣肉透着股甜气,当即笑道:“行啊,换就换,反正都是沾个喜气!”
“多给两把瓜子就依你!”这是惯爱逗年轻小哥儿的阿叔,虽然这会儿也就是过个嘴瘾,但万一占上便宜了呢?
“好说好说,”乐元倒也不恼,眼睛一亮,忙用小瓢往人纸包里添了满满一勺,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您拿好,慢走!”
一来二去,没人计较帕子的事。本就是七夕拆篮讨彩头,此刻手里攥着瓜子和甜香的枣片,倒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门口突然传来陈娘子的声音:“陈小哥儿,忙着呢?”
陈禾抬眼瞧去,见是陈娘子,后头还跟了个面色冷淡的男人,忙停下手里的活,温和笑道:“沈嫂子来啦。今儿篮子卖得俏,兑奖的人快把铺子掀了。”
他目光在沈明昭身上淡淡一扫便收回来,只礼貌地冲人略一点头,转而又同陈娘子攀谈起来,“您这是来兑奖?”
“是啊,纺娘今早买的小篮子,拆出三条线。”陈娘子把篮子和签纸一道递过去,“说是能领粗瓷盏和菊花?”
陈禾低头看了眼篮底的三条彩线,点头应道:“是。”
虞秋注意着陈禾那边,闻言不用陈禾开口,自觉从筐里捡了个瓷盏和菊花包递过去。
恰在此时,乐元抱着陶罐挤过来,罐口大敞着没盖严,他又要防着别人趁他不注意抓上一把,动作间一个藕色荷包从乐元怀里掉出来,滚到沈明昭脚边。
眼见着要被人踩了,沈明昭低头,弯腰捡起,乐元忙过去接着,连声说谢。
这可是娘给他做的最后一个荷包,今后说为了锻炼他,都要他自己做了,平日里就是脏了点乐元都心疼得不行,还好这男人看着冷冰冰的,还是个热心肠,居然愿意把他的荷包从别人脚底下救出来!
左右没啥能拿来感谢他的,乐元干脆从罐子里抓了把瓜子往沈明昭手里塞,“要不,你尝尝这瓜子?我昨个儿亲手炒的,可脆了!”
小修一下,昨天急着写没扣字,还有没注意到的地方欢迎捉虫[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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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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