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雨

萧巳才从山上下来,雨后的山道格外湿滑难行,他正有弃轮椅而步行的打算。

未起身,一只惊慌失措的狐狸跌跌撞撞从小巷里冲了出来。

“阿巳!”

她满脸焦急担忧,扑进他怀里,撞得他心口一震,又轻轻落下。

正逢细雨又至,柔润如酥,午后阳光照耀,连路边不起眼的小水洼都在折射着细碎的光芒。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他轻声询问。

明明上午还对他爱搭不理,这会儿又要黏上了,狐狸的情绪可真难掌控。

萧巳无奈地笑了笑,他才打了猎物回来,身上脏污,只得用尚算干净指背蹭了蹭她的脸颊。

可狐狸不语,只一味索要抱抱。

她心里担忧,又记着昨夜分床的仇,又爱又恨,原本不想这么快给他好脸色,但她敏感地在他指尖嗅到淡淡腥味。

“你受伤了!”她立即慌乱地捧着他的手察看,手心手背皆完好无损,却在袖子底下找到一滩血迹。

“伤在哪里?”她急切地询问。

眼看着就要当街翻他的衣裳了,萧巳忙捏了捏她的手腕以作安抚,抬眸示意她看挂在轮椅后头的麻袋。

“不是我的血,打了只鸽子,不小心弄脏了衣袖,别担心。”

他柔软的目光轻轻搁在她因紧张而泛着潮红的脸上,哄似的朝她勾唇浅笑:“昨夜弄得你没睡好,晚上炖个鸽子汤补补身子,嗯?”

月芽小脸一烫。

这话怎听起来怪怪的?

可哪里怪了她又说不上来。

骄矜地轻哼一声,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鼻音有些黏糊不清,也觉着在外头搂搂抱抱不对,从他身上下来,拎了鸽子就走。

回了家,一人给鸽子烫水拔毛,一人料理脂粉香膏。

她新研制了一款面膏,用到白芷、冬瓜仁、商陆各三两,葳蕤、防风、桃仁各一两,辛夷、甘松调香,再同地瓜根去皮、猪胰剁碎,以清酒渍一宿。

次日文火慢熬,直至色黄膏成,便可收于瓷器中,要用时取两指涂面,可使肌肤光泽,面色红润,粉若桃花。

月芽想着过几日再去陈府,赠予巧娘,那日见她形容憔悴,气色虚白,对夫君与婆母卑躬屈膝的模样,心里总是不忍,希望这面膏能让她心宽一些。

粘稠的膏状物在小瓦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泡,月芽见差不多了,便将其倒在长盘子里,摊开晾凉。

萧巳拎着脱毛后的鸽子进厨房,那脖子在他手里一晃一晃的。

月芽一下就想起昨夜噩梦里,她被巨型怪物叼住狐狸尾巴,动弹不得的惨状。

蓦地打了了冷颤,浑身寒毛竖起。

“你!给我过来!”她气呼呼地冲他喊道。

萧巳本想烧水炖鸽,闻言疑惑地扭头,见她正一脸的不乐意,翘着手指头对他发脾气。

“又怎么了?”男人一头雾水,实在不知是什么又惹了这只狐狸。

月芽要炸毛了!

又?

他说“又”!

敢情他从头到尾都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你!把衣裳给我脱了!”月芽一插腰,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对坐轮椅上的男人发号施令。

暗暗地,还踮了脚尖,似乎这样就能压他一头,以彰显自己的雌威。

尽管这男人坐轮椅还能坐得从容不迫,但月芽至少觉得在视线高度上爽了,颇有种调戏良家美男的快感。

萧巳注意到了她这些娇憨的小动作,心里觉得这孩子呆得可爱,面上依旧严肃,眉头微皱:“你好好说话,青天白日的脱什么衣服?”

“你脱不脱?”月芽不听,她执拗地想了半天,不知道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脑子一抽,脱口道:“你不脱,我找别人脱去!又不是没别的男人愿意脱衣服给我看!”

男人脸色一沉,只静静不语地盯着她。

月芽脑袋一缩,自己先扛不住了,委委屈屈地嘟囔:“又凶我、又凶我……找你试个药都不行嘛?”

萧巳看了一眼她身后那盘香膏,默默地解开扣子,露出一条胳膊来。

抬了抬眸,示意她随意作弄。

月芽先背过身咽了口唾沫,刻意控制着自己不把眼睛黏在他精壮的胸膛上、结实的手臂肌肉里……

你说这人含蓄吧,他衣服倒是脱得爽快,又说大方吧,他只脱一半,要露不露的,真是勾人。

月芽舀了一匙香膏,忽然坏心思一动,她没有吹凉,故意趁着还有些热气,用扁扁的长筷挑一些摁在他臂膀上已经掉了一半痂的伤口上。

那新生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比四周要单薄敏感许多,男人“嘶”地一声,攥住她使坏的那只小手,道:“故意的?”

月牙得逞后嘴角一翘,眼神却装得很无辜,“你在说什么呀?这可是好东西呢,不仅能美容,还有祛疤的功效,我给你多抹点?”

萧巳捏了捏她玲珑有致的腕骨,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轻声呢喃:“傻狐狸……”

随后放开,身躯后仰,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

月芽得意地哼哼,她是有仇必报的性子,要狠狠挖一大勺烫他的,目光触及他伤口处被弄红的皮肤,却又不忍了。

才好全多久呢?她忘不掉当初捡他回来时,剥了衣裳,底下浑身是血的模样。

月芽眼睛一酸,仔细地吹凉着香膏,小声叨叨:“反正你就欺负我吧……”

萧巳听了,心间一软,无声道:怎么舍得?

那香膏的味道调得十分柔和,闻着似乎还有些令人静神的效果,原本结痂绷紧的皮肤还会干燥瘙痒,抹上后舒缓了许多,凉丝丝的。

萧巳垂眸看她专注的小脸,忽然道:“你的手艺这么好,不若自己开间铺子来做生意,就不必压着价格把东西卖给别人,或是辛苦上门给人服务了。”

他不吝啬投来赞许的目光,月芽被鼓舞着,也有些心动。

能自己开间店铺做掌柜,想也美滋滋。

“可镇上稍旺些的铺面便要五六百文一月租金,我哪里给得起,更不用说芙蓉坊早已是做惯了胭脂水粉的老牌子,有珠玉在前,我这些不知名的小玩意儿,只怕没人会买。”

萧巳心里有话,暂且不表,只安慰她道:“会有机会的。”

月芽也没太放在心上,倒想起今日碧水河边发生的事,嘱咐他这些日子不要上山为好。

萧巳听了,眉梢一抬,“你在这住了十来年,可曾听过山里有猛兽出没?”

月芽眨了眨眼,思绪凝固几秒。

是了,她先前关心则乱,忘了心底的疑问,此刻叫他一下点出,她才想起自己从前也常进山里挖药采花,可从未见过有什么大型野兽。

碧云山说来也不算太大,四周皆有平原包围,但月芽记得她从前翻过第一座山头,见两峰之间有一山坳,因丛密树深,地势险峻,她不曾下去探索过,不知里面是否就栖息着野兽。

萧巳道:“我几次上山打猎,常见鹿、獾、猴、狐等小兽,连野猪都十分少有,不过一两只,也是闻声便跑,想是这村子里的人多以耕种为生,不常到山里,所以十分怕人。”

“而虎、狼等大型野兽大多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一旦发觉有人入侵山林,抢夺食物,绝对会现身攻击驱赶,我至今安然无恙,只能说明这山上并没有兽群。”

这道理月芽明白,但她还是不放心,叫他别去,萧巳笑道:“我今日上山放了捕兽夹子,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抓只野猪的,你若不放心,明日同我一起上山看看?”

月芽疑惑:“那若是山里没有野兽,今日村长所说的崔头村人又是怎么失踪的呢?”

“这便不得而知了。”萧巳忽然想起什么,沉吟道:“不过前几日我的确在山里见到过不止一个人的足迹,就在你说的靠近山坳的位置,原本不过以为是村中有其他人上山,如今想来,可能另有隐情?”

两人约好明日一同进山,怎料当夜又下起了一场大雨。

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一声轰天劈地般的雷震后,雨帘如瀑,倾泻而下,砸落在屋檐、门窗、一切硬物上,仿佛万鼓齐鸣,撼动耳膜。

月芽又是怎么都睡不踏实的一夜,她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身上发凉,以为又做那溺水的噩梦了,忽然一滴雨珠砸在脸上,她瞬间吓醒,惊呼出声。

萧巳闻声醒来,点了蜡烛,才发觉头顶屋檐不知什么时候被雨水冲塌了,裂开一道破口,正滴滴答答地往里漏水。

正巧底下是床铺,棉被吸水无声,难怪湿透了也没人听见。

而那只受惊的狐狸一脸无措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还有未睡醒的迷蒙,就那样呆愣愣地瞧着他。

“这房子年久未修,瓦片有松动老化也是正常,你别怕。”他要扶她起身穿鞋,先给狐狸挪个窝。

月芽把脚往鞋子一塞,踩到里头滋水,叫了一声,把双脚缩回来,委屈道:“鞋子也湿了,好冷。”

萧巳只得把她打横抱起来,先将她放在桌子上坐好。

“别下来,地上湿气重。”

这样子今夜是没法睡的,他想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暂且补住房顶。

月芽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阿巳,衣裳也湿了……”

夜色昏暗,萧巳才发觉她衣衫上有一大片深色,那是湿透了的痕迹,立即皱眉道:“怎么不早说,快脱了换掉,受了寒气要生病。”

他用小毯将她围好,然后去柜子里给她拿衣裳。

一摞外衫衬裙底下露出几件布料更为柔软的小衣,那是月芽的肚兜。

萧巳没有多看,快速抽了一件出来给她换。

月芽却不满,她吸了吸有点堵住的鼻子,瓮声道:“不要这件,上面绣的花脱线了,穿着不舒服,阿巳你没看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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