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深受欺骗的小皇子

“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肝郁湿热之证不同其他,必须要好好调养,尤其情志变化对此病影响甚大,需要格外注意。”

医馆的大夫赵茹真手上拿着刚收拾好的针包,慢慢从榻沿上站起来,去外间写药方。

池亭雨跟在她身后,像是怕惊着什么似的,轻声问道:“这病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以后对身体影响大么?”

赵茹真没有回头,径自举着笔杆,淡淡地说:“倘若他继续这样下去,日后免不了身体虚弱。唯有情志畅通,才是治疗此病的最佳方法。”

池亭雨拿着赵茹真写好的药方,千恩万谢地去外面的铺子里抓药。

容骥一直躺在病榻上,两颊绯红,身体高热,暂且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次的药比上次多了一倍,沉甸甸的被麻绳绑着,缀得池亭雨手指生疼,也将他的心缀下去了一截。

他慢慢将容骥从榻上扶起来,背着他魂不守舍地往家走。

耀眼的日光洒在南溪县生了杂草的青石板上,将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影子照成了一只膀大腰圆的怪物。

池亭雨身上火热,如水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他的衣衫——背上的容骥就像一只灼灼燃烧的小火炉,烫人的温度烙在他满负压力的背上,疼得他喘不上气。

他一步一个脚印蹒跚地往家走,路过家门前那条巷子,看见了焦急等在路口的王婆子。

王婆子手里拎着食盒,不停地在巷子口打转。一看见池亭雨,她立即走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大夫说什么了?”

池亭雨已经快被太阳烤化了,说起话来都有些气喘。他微微摇了摇头,用仅有的力气对王婆子说:“要不您先来我家休息一会儿吧。”

王婆子跟在池亭雨身后,见对方麻溜地蹿进巷子,贴着墙根走在阴影下,三拐两不拐地来到了家门口。

看来是热得不行了。

池亭雨家的院子被他收拾了一半,另一半还晾在那儿,像个带着半张面具的圆脸娃娃。

他从怀中摸出黄铜钥匙,左手扶着背上的容骥,右手拔出锁芯,沉重的药包在门上撞得“砰砰”乱响,仿佛变成了一种无言的催促。

池亭雨背着容骥跨进门槛,将人放在榻上,这才回头从桌上拿起一只倒扣的碗,给王婆子倒了碗水。

“这是我今早煮的凉茶,您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院子里给他煎药。”

池亭雨忙得脚不沾地,拎着药包飞速闪进后院。王婆子喝了一口,转手打开自己带的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绿豆粥来。

“阿云啊,王姨给他做了碗粥,这东西夏天去火最管用了,你记得给他喝!”

池亭雨随便应了一声,王婆子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床上的容骥。这一看,她才发现,这孩子在他俩说话的功夫已经睁眼了。

他就像一朵枯萎的白菊,静静地躺在榻上,既不出声也不闹,屋里屋外这两个人跟他毫无关系,明明醒着,却和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看上去竟然朽如枯木。

王婆子心里“咯噔”一声,慢慢走到他身边,粗糙的掌心盖在额头上,轻声道:“孩子,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容骥微微摇了摇头,依旧什么话都没说,但也不是很想搭理别人。

王婆子忽然有些心疼,她搬了个凳子坐在榻前,撑着头看向容骥,语气中沾染了一丝无奈: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觉得阿云是个坏人,没有跟你说实话,所以不高兴了?”

她还不知道容骥的身份,也不知道池亭雨的隐瞒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当容骥是个半大的孩子,还带着点孩子的天性。

容骥没有回答,依然呆呆地望着头顶,王婆子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下去:

“阿云这个人呐,当年还在县里的时候,脾气冷,跟谁都不好相处,要不是这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居然变了这么多。”

“想当初,他父母早早去了,都是我们挨家挨户轮流照顾他,后来啊,他考上探花,县令大人高兴得不得了,还在自己家里给他摆宴,把大家伙儿都请过去庆祝。”

容骥眼珠子动了动,但仍旧没有其他反应。

“他是我们县里人的骄傲,在他上任的前几年里,每年都会分一部分钱来供县里其他孩子读书,只可惜我们的孩子都没他聪明,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后来他就再无音讯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我想,他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不想在别人面前提吧。”

说到这儿,容骥总算从面无表情中回过神来,操着一口略微沙哑的嗓音问道:“你们就没打算问问他这几年经历过什么?”

王婆子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高兴地捂着嘴,好半天才接上他的话:

“我们也不是不想问,只是他突然回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们毕竟不是他父母,不能强行逼着他揭开伤疤。”

不是他的父母,所以不能揭他的伤疤。

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他隐瞒到现在?

现在想来,当初这人那么笃定告诉他霍侍郎会放人,指不定就是两个人在背后做了什么交易,霍侍郎在那时候就认出他了,但他俩却什么都没说,任自己像猴一样耍。

他还想问池亭雨那些菜适不适口,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都在京城吃好几年了,哪有什么不适应的!

说不定更早的时候就……

小皇子越想越心凉,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对王婆子说:“您跟我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原谅他么?”

王婆子被戳中心事,尴尬地笑了几声,又回头看向门口,好像生怕池亭雨突然进来。

“你也别嫌姨多嘴,姨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的。”

“真心待我,真心待我就能骗我吗?王姨,人不能活在谎言里,他今天瞒我一件事,以后就能瞒更多,谁愿意当只死在蜜糖里的蚂蚁?”

容骥头一次跟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他压抑着的愤怒在王婆子三言两语的“劝诫”中一路直上,在心里点燃了一把浇不灭的烈火。

王婆子突然被他的话哽住,支支吾吾半天,硬是想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

这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就像冲破陈规的洪流,激荡在别人身上,溅起了一簇细细的水花。

池亭雨的药煎完了,他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大一小对峙的场面。

池亭雨下意识觉得不好,再看向小皇子时,对方已经自觉将身子转过去,面朝墙壁闭上眼,打算装死当听不见。

池亭雨无奈地端着药碗来到榻前,在王婆子的谦让声中说:“姨,您先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就行。”

王婆子恨不得赶紧开溜,她迫不及待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连食盒都没顾上拎,转身朝门口走去:

“哎呦,既然你已经忙完了,那我就先回去吧,你们俩关上门好好聊聊,有什么是一家人解决不了的?”

这话不止池亭雨听着尴尬,连小皇子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王婆子识趣地给他俩带上门,一个人拖着力大无穷的脚步声离去了。

池亭雨坐在王婆子先前煎熬的凳子上,举着药碗,瓷勺在碗里搅个不停,像是要把它直接敲碎。

小皇子听得很不耐烦,他转过头,冷冷地说:“有完没完?”

“没完,你不听我说话,我就一直搅下去。”

池亭雨好好一个书生,还是探花出身,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撒泼打滚无一不能,就指着容骥的弱点死戳。

容骥被他戳得烦不胜烦,一瞬间将自己虚弱的身躯从榻上扭起来,挥拳砸向了池亭雨。

池亭雨向侧面一偏,小皇子过重的力道打空,整个人朝前扑来。他左手一下稳住了小皇子的胳膊,顺势一带,将人带进怀中。

“行了,隐瞒你是我的不对,对不起,先吃药吧。”

容骥气得想跳起来反抗,然而池亭雨把他死死箍在怀里,一只胳膊压在身子下面,完全动弹不得。

池亭雨右手手指别住瓷勺,将碗沿凑到小皇子嘴边。

小皇子被药味熏得够呛,苦着脸,倔强地说:“拿开!”

“不行,必须喝了,要不然你今天一天都得待在这儿。”

池亭雨完全变成了一个不讲道理的野蛮人,小皇子气得鼓起脸,硬生生抿着唇,就是不愿意松口。

“你要是喝了,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池亭雨说话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来是在做交易。

小皇子感受到池亭雨心情不佳,他下意识抬头,仰视着他微微垂下的眼,问道:“去哪儿?”

“去一个……我小时候去过的地方。”

容骥睁大眼,完全把自己受制于人的事抛到了脑后勺——他能感觉得到,池亭雨的心逐渐被自己撬开了一条缝,虽然微不足道,但好歹能窥见其中泄露的天光。

至于缝隙后的风景是何模样,他已经不那么着急知道了。

小皇子最终在这个人的劝诱下,喝下了一碗苦到皱眉的汤药。其中几味药直接把他的天灵盖苦开了花,差点没当着他的面吐回去。

池亭雨盯着他把药咽了,才把碗放在柜子上,从怀中摸出一块糖,轻轻塞进小皇子口中:

“其实蜜糖这种东西,有时候的确卓有成效,不是吗?”

本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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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深受欺骗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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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夫郎小皇子带回家
连载中白鹿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