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蒋禾说他的那辆破车，估计是修不好了，建议他早换早安心。
周元一下班就去了修车店，站在一旁独自感伤了好一会，这辆车对他意义还蛮大的，但他把这个归咎上是第一辆车的原因。
可能也不是。
“换吧，”蒋禾搭上他的肩膀说，“开这么多年了也回本了。”
“嗯，”周元说，“那就换吧。”
蒋禾本来还以为这次也要劝他半天，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顿时还有点费解，“你吃聪明药了啊。”
周元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你手套都不摘黑不溜秋的就放我肩上。”
“穷讲究，”蒋禾说，“要换的话，你尽快选一选，到时候我陪你去，二手车别考虑。”
蒋禾怕他这种对除了在意的东西之外一切随意的性格，真能干出找辆能发动能开的二手车。
周元看了他一眼：“二手车也没什么不好的吧，都是开，而且时限也不长，坏了就换。”
“你滚，”蒋禾气不打一处来推着他走，“赶紧滚。”
周元眼疾手快地把手撑在门边墙上，倚靠着半边身子，最后说：“车先借我开一下，得回趟家。”
蒋禾一只手还不放弃地去推他，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钥匙给他说：“替我跟二老问好，下回去看他俩。”
周元接过钥匙，甩掉了蒋禾的手：“我就不说。”
蒋禾对他真是五体投地地佩服，这人平常装得挺正人君子的，私下简直不能看。
“你要是去相亲这模样，估计也是相不上了。”蒋禾说。
“所以你就放下劝我相亲的念头吧。”周元朝后挥了挥手。
蒋禾在脑子里搜索能反驳他的话，这人已经踩上油门开走了。
程晓静近两天微信拍一拍他的次数变得频繁了，问她什么事又不说，周元不放心，正好早下班，想着还是回去一下看看。
周仁颜和程晓静都是从事教育行业，前两年退休了，闲下来不习惯，找事干的粘他粘了好一阵子，后来可能觉得儿子也没意思，索性就不粘了。
老爸倒是迷上养宠物，天天逛花鸟市场，老妈迷上了运动，每天跳广场舞，还组了个夕阳红老年团，对他那是越来越不关心了。
周元从电梯里出来，站在门口发愣了一会，跟周仁颜两眼对望，双方似乎都有点尴尬，周仁颜手里还提着鸟笼，里面是他的爱鸟，一只会骂人的鹦鹉，每次看到周元自动开启脏话模式。
“王八蛋，王八蛋。”
“真没素质。”周元蹲下来，捏合着手指，准备手动把鹦鹉嘴闭上。
“你怎么回来了？”周仁颜转移话题，顺便把鹦鹉往旁边挪了挪。
“你怎么在门口？”周元反问，眼睛还死盯着鹦鹉看。
“钥匙忘记拿了，”周仁颜问，“你有没有？”
周元想起上回，他们搬家都没告诉他，更别说钥匙了，他阴阳怪气道：“搬家想得起带鹦鹉，想不起跟你亲爱的儿子说一声。”
周仁颜不好意思地闭麦了，几分钟后又弱弱地开口说：“要不你给你妈打个电话。”
周元跟他坐在一起，闻言抬头看他，笑着说：“您还是自己打吧，我不敢。”
“我也不敢。”周仁颜说。
鹦鹉闭嘴了一会，现在又开始骂人了，周元问：“我能不能把他毛拔了。”
周仁颜一听拿远了一点：“他只是嘴痒。”
两个人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程晓静回来了，拎着个大音响，嘴角还带笑，看起来是玩得很嗨，见到家门口蹲着的两人，有点滑稽，定住好半晌后，直接弯下腰足足又笑了半个小时。
“真有那么好笑吗？”周仁颜问，“丢死人了。”
“丢人的又不是我，”程晓静答，“你儿子那么一表人才的都没嫌丢人，你还好意思。”
周仁颜悄咪地在人背后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不敢抗议。
周元一进门就赖到沙发上了，一动不想动，程晓静端着水果放到他面前问：“你怎么回来了？”
“看来我回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你们轮流着问。”周元说。
“那倒不是，这不是怕你日理万机嘛，”程晓静说，“两个月不回家突然回家。”
“好可怕，”周元说，“还是妈您的功力深厚，说不过您。”
程晓静想起什么又问：“宋也他们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往常要回家都是三个人一起，很少有缺斤少两的情况，今天倒是稀奇了。
周元坐端正了说：“宋也晚上有手术，蒋禾有个vvip客人要接待，但他们让我跟你俩问好。”说完，他站起来给二老鞠了个躬。
程晓静和周仁颜简直没眼看，同步吐槽了一句：“难怪你找不到对象。”
周元就笑笑，对象这个事不吭声最好，一吭声准没好事，他又坐回沙发上，其余两人各干各的去了。
家里三个人没人想煮饭，晚上干脆点了外卖，周元问程母：“你最近是不是有事？”
“没啊。”程晓静说。
“那你微信老拍我做什么？”周元一脸无奈。
“之前你和你爸都在我置顶上，前两天把他撤了，忘记了，每次点进去拍完才发现拍错人了。”
周元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也对他们的情趣不感兴趣，深吸一口气，评价道：“很幽默。”
桌子上随着他这句话后，又安静了下来，他们三个人组一起没什么话讲，程晓静和周仁颜对他感情之事不上心，凭着随孩子去的想法，催是没催过，急看起来也不急。
程晓静看了他一眼，开了一直想说的话匣子：“过几天你林姨要去趟女方家，谈订婚的事，我跟你爸也有去，不然就你林姨一个人没底。”
周元知道她话没说完，很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蒋禾我就不问了，他有什么事都很积极，你我还是问问，去吗？”程晓静问。
其实他只想在宋也的婚礼上出现就好了，多余的一眼他都不想看，他说：“我那天可能有点忙，而且你们都这么多人去了，不差我这一个。”
“你去代表宋也的，又不一样。”周仁颜说。
周元没什么表情，只是顿了一下说：“我尽量吧。”
从家里出来后，周元看着车杯座上蒋禾放着的烟，心里烦得很，看了两眼还是在里面抽了一根出来，就那么点了起来。
他压根不会抽烟，连使用打火机都显得笨拙。第一次抽不得要领，就让烟呛到咳了好半天，是那种从嗓子眼冒上来的苦涩和心底里莫名安定的感觉，冲突到没边了。
就像他喜欢宋也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知的冲动。
周元不是没想过放弃，一直在劝自己，包括前面说换车辆也是，但那是物品，宋也是人，而且是长期盘踞在内心的人。
车辆自己说放下就能放下，可对宋也是怎么都做不到那么直接，要是能的话，他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这比爱一堵墙还来得无望。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现在宋也要结婚了，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长期觊觎一个有对象的人，确实挺恶心的。
这根烟他没抽完，提前熄灭丢进垃圾桶，很多事只能到中途，然后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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