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苏宵回话，张薇莲机关枪似地秃噜嘴皮子，几个赶早集的大爷大妈回来了，听见楼上的动静眼睛就跟开了自动定位一样，有人“站队”，女人范起得更足了，说得更起劲了，从一开始的要钱到数落她，接着讲她的破碎未来和她妈的残缺归宿，语气很惋惜，可表情却是那种“你们罪有应得”的意思。
张薇莲似乎很热衷于畅想她和她妈的事，苏宵以前不理解后来小姨告诉她，漂亮女人身上都有很多故事，她和她妈偏偏又都生得一副好皮囊，苏宵就懂了。
俗称“漂亮罪”？
挺无耻的。
“别以为进了十中了不起，烧了高香擦线进的又不好好读书能有什么出息，不像我们小风，年级前一百，你再这样下去，不是跟你妈去卖衣服就是......”张薇莲不说了，反问，“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讲得对不对苏宵不知道，反正楼下的人很久没动过步子。
被人看戏的滋味很不好受，但苏宵习惯了，习惯了就好受了。
苏宵不反驳，安安静静地听张薇莲继续说。
“喂。”
付熠听不下去了，把苏宵扯到身后隔开她和张薇莲的距离，本着不打女人的原则才没往她嘴上甩巴掌，“你有完没完，还欠你多少，我补上。”
付熠早看这妖婆不顺眼了，总是一副欠她八百万的尖酸样，看他俩的眼神还不如看她手上提的这袋垃圾干净。
苏宵瞪他，让他不要插话。
“嚯。”张薇莲讶异地张开了嘴，两只浑浊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动的速度估计已经编排了一段精彩绝伦的话本了。
“你有钱吗你，”张薇莲朝他翻了个白眼，伸出五个又粗又短的手指头，表情夸张道，“还欠五千块！”
付熠没绷住，笑了，笑得一双桃花眼碧波荡漾，重复了两遍“五千”，“就五千还能耽误娶媳妇，干脆别结了，没钱结什么婚啊，影响人女孩找金龟婿，也算犯罪。”
女人听着，脸涨红得像一只随时会爆裂的皮球，指他，眉毛连到一块，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麻烦您舌头捋直再说话。”付熠礼貌请求。
张薇莲脸色铁青。
眼见场面变得偏激，苏宵把付熠拽到一边，“跟你没关系。”
付熠放话：“你的事就跟我有关系，她要钱我替你还。”
苏宵恼了，掐他胳膊，“付熠！”
姑娘下力是真狠，付熠只感觉皮肉快要分离了，无奈悻悻闭嘴。
“我妈不会不认账，年底会把您的钱还完，您放心，不会耽误您的事。”面对女人，苏宵仍是和和气气。
得到承诺的张薇莲紧绷的眉头才算是松缓点了，瞪她，“最好是！”
楼下。
付熠一边揉搓着胳膊上被苏宵掐出的红痕，一边无声地打量背对他，走在前面不言不语的苏宵。
互相沉默的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付熠先败下阵，尝试去拉她手，“阿宵。”
她甩开，“我是不是说过很多遍？”
她问他，“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
那颗强硬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苏宵没辙，他也没辙。
“阿宵。”付熠瞧着她眼尾的红晕，有些鼻酸。
“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苏宵猛地推开靠近的付熠，语气又急又凶， “你钱要多的没地花就捐了！”
为什么要这样。
他有能力给她没能力还，苏宵不想欠他的，关系一旦不对等，做不了朋友。
说完苏宵连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甩开付熠企图拽住她的手腕，飞奔着跑出巷子。
“你等等——”
苏宵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决绝又执拗地将付熠的身影和他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通通甩在身后。
尚有余温的酷暑还幸存着，空气里满是蒸腾的热气，追着苏宵越跑越远，跑不动了，就化作一团棉花溜到她喉咙，躲起来了。
后来苏宵也没力气了，他们就都躲起来了。
跑出巷子，嗓子疼腿也酸，苏宵穿过人行横道，蹲下，在拐角的红绿灯处看了两分钟过往的车流。
死不值得，哭没必要，苏宵就想歇一歇，顺便想明白了件事。
以前总觉得禾青地窄人稀，冰冰冷冷的没有温度，直到现在才发现——
交错疾驰的尘土里，只有她是孤零零的一个。
学校。
耽搁这么久，不出所料地迟到了，只是这次比较倒霉，升高二第一天年级主任雷文彪站岗。
苏宵穿过保安亭，刚走两步就被叫住。
“几点了才来上学！”
男人背着手走近，看苏宵披散着长发又开始训斥她仪容仪表的事。
“学校对女生发型是怎么规定的，复述一遍。”男人翻开记名册。
于是苏宵一边背校规校训一边上手拾掇自己跑散的头发，“女生应理短发或扎马尾辫，短发长度不过颈，前额刘海不过眉，不烫发、染发，不披头散发，不……”
苏宵卡壳。
男人忽然出声：“尘暮！”
学生手册里有这两个字？
缓两秒，苏宵跟随男人的视线看向校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
迟到的另一个倒霉蛋。
苏宵眉梢轻扬。
是个男生，戴着白口罩和黑帽子，校服是刚熨过的，不像她的皱皱巴巴，个子挺高但没有付熠高，苏宵猜他也没有付熠帅，长得帅的男生不会把脸藏得那么严实，付熠说的。
付熠，付熠。
苏宵索性别开了眼。
“哎呀你这是睡过头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可不行！” 男人笑吟吟的，在苏宵听来与其说是责问，不如用打情骂俏形容更贴切，“就说让你晚上别学那么晚，精力养好才能更好学习不是，你得科学用脑啊孩子。”
苏宵瘪嘴。
都高二了还孩子，长得比你高一个头还孩子。
“前段时间的市三好学生评选结束了，你代表咱学校获奖了，证书过两天就会发下来，我刚接到的消息，你妈知道这事吗？”雷彪问。
哦。好学生。
苏宵瞥眼男生，敛起唇角。
合理的溺爱。
“不知道。”男生回答。
雷文彪粗声笑笑，“估计工作太忙没顾上，附中就是……”
苏宵懒得计较男人的双标，但实在对学霸的光辉事迹不感兴趣，走了。
经过教学楼，偶尔有几个靠着窗台溜神的男生探出半个身子跟苏宵打招呼问她叫什么名，苏宵一个都没理，只在二楼楼梯口短暂停了会，然后去了三楼，新班级。
新班级里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贺子萱，苏宵也不想注意到她的，可是她“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跟第一次在这所重点高中见到苏宵时一样。
“你坐那。”班主任给苏宵指了指她的位置。
苏宵回了声好，在贺子萱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稳稳落座，懒得理会她那种不加掩饰的排斥眼神，闭上眼，补觉。
晚睡加上早起没休息好，苏宵睡得很沉，连旁边凳子被人抽开的动静都没吵醒她。
再睁眼看见旁边坐着的是那个全副武装的倒霉蛋时，苏宵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抬手，胳膊麻了。
见她醒了，尘暮把前桌递过来的书分给她一本，说，“这是最后一本，一共十三本书。”
声音黏黏糊糊的。
感冒了，怪不得捂那么严实。
苏宵没接，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挪了挪凳子，问他，“主任扣你分了吗？”
“……？”
尘暮蹙了下眉，把书放她桌上，即使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轻点下颌回应。
苏宵突然心情不错，心情好会让她愿意和别人交谈，“新同桌，你叫什么？”
不过这个新同桌貌似心情不怎么好，他没搭理她。
尘暮：她在高兴什么？
宵宵：太好了，不止我上记名册。
雷·一视同仁·文彪：都别想跑。
正常隔日更，有榜随榜，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可爱点点收藏叭 and 千万不要养肥我啊啊[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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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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