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荇站在河岸边,看着莲灯飘远,神色晦暗明灭,竟和江怀山的神色很像。
一旁的唐离从袖中拿出了一支白玉笛子,横在唇边,低低吹奏起了悼亡之音。
笛声极是凄厉幽怨,惹人沉溺入无边的哀伤。
桑荇的回忆伴着笛声,沉入了十九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年她才五岁,目睹了一场洪水,卷走了她双亲的生命,她紧紧牵着只有三岁的妹妹,开始了乞讨流浪的人生,此后的十几年犹如一场恶梦……
桑荇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身旁唐离看见她如此,忽然停下了笛声。
一旁的江怀山神色也是变幻莫测,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夭夭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腰肢。
江怀山微微一愣,却也没有挣脱,她也轻轻搂住了夭夭,低头虚偎在了她的肩颈旁。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忽然见面前的一处广场上围了大大的一圈人,在圆月之下跳着奇异的舞蹈,低声歌着晦涩又流畅的语言,深沉哀穆的歌声远远飘散在静夜的空中。
夭夭凝眸看着这些人载歌载舞,低声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唐离接口低声道:“这是拜月的仪式,载歌载舞,告慰亡灵。”
几人几人静静看完这群异族之人举行完告祭魂灵的仪式,正转身返回客栈之际,忽然有个小女孩撞入了夭夭的怀中。
夭夭伸手扶住她,低头只见这个小女孩年纪约莫四五岁,一双眼睛漆黑如夤夜,夭夭不禁微微一怔。
这个小女孩对她微微一笑,便跑开了,宛如一抹昙花一现的魂魄。
几人回到客栈,各回各屋。
夭夭有些倦了,躺在床上,微一翻身,抱住了江怀山的腰肢。
江怀山也习惯抱她了,揽着她,静默片刻,忽然道:“适才撞到你的那个小女孩……”
夭夭闻言抬头,看向江怀山的眼睛,接话道:“你也看出来了?”
江怀山微微蹙眉,没说话。
夭夭低声道:“我感觉她不是人,是幽魂。”
江怀山目光在暗室中明灭,没说话,只是轻抚着夭夭的发丝,静了很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两个月都没有发作了,感觉有些不真实。”
夭夭眨眨眼,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怀山说的是她身上的寒毒,以往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发作。
她一时不由得又有些心疼,拥紧了江怀山,轻轻蹭了蹭江怀山的肩颈,低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江怀山闻言有些感动,却又低声笑道:“夭夭,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肉麻了。”
夭夭闻言,微睁大眼睛,捏了捏江怀山的腰间,轻哼一声,微提高声音道:“睡觉。”
一行四人又走了五天,到了川北的涪城,几人遥立山崖,一眼望去,但见山川如带,河流纵横,远山苍翠,水田交错,人烟袅袅,是个大城。
几人入城先去了魔教在此地的一个教众的家中,这个教众是个药材商人,在此地颇有家业,宅邸不小,当即神不知鬼不觉将本教的二位护法迎入了门中。
几人坐定后,桑荇便询问这个药材商人本教圣女以及敌人白寨主的下落。
只见这药材商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身材圆胖胖的,穿着黄缎袍。
他眼光瞥了江怀山二人一眼,他以为江怀山二人是二位护法带来的手下,便也毫不避讳,便向桑荇禀告道:“桑护法,那位白寨主的大寨一夜之间便被清风寨司远带人给挑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据属下的消息来看,司远应是知晓白寨主那几天正好不在寨中,才敢如此行事。”
桑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眼下圣女的下落如何?”
商人闻言,眉头微皱,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桑荇早知如此,微微沉吟,看了唐离一眼。
唐离也正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唐离便看向那位商人,下令道:“如此看来,你便先公示证据,澄清真相,证明柳大侠是被那白寨主所害,而非我教所为。我和桑护法明日便去追拿白鬼归案。”
桑荇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向那商人使了个眼色。
那商人会意,当即躬身告退。
这时屋中只有桑、唐、江、夭四人。
桑荇见那商人退了出去,便看向江怀山道:“江姑娘知晓这位白寨主的名号,且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细事可否见告?”
江怀山闻言,目中冷光微闪,顿了片刻,缓缓道:“三年前,我在湘南忽然被一个高手追杀,我将他打败,一问之下,他却说是我杀了他的故友。细问下来才知是个白衣人冒我的名去害人。我当即追查下去,查到最后,和一个叫白鬼的人交手了数招,他能挡我数招已是不弱,我将要擒他之时,他却纵身跳入湘江不见踪影了。”
桑荇微微皱眉,却又问道:“江姑娘如何确定这个白鬼便是我们要追查的白寨主?”
江怀山目中闪着冷意,道:“这几年我也发现了多起冒我姓名害人的案件,可惜大多数案件我知晓时事已发生,而真凶早已杳无踪迹。我查了很久,才发现这些人背后似乎有一股很大的势力,深不可测。”
她顿了顿,看向桑荇道:“洛衣既被这位白寨主所擒,江湖上胆敢囚禁魔教圣女的人寥寥无几,我想这个白寨主八成便是我曾追查的那个白鬼了。”
桑、唐二人对视一眼,均感此事似乎甚为沉重复杂、非同小可。
夭夭忽然道:“适才说白鬼的寨子被那个司什么平了,白鬼必然会想法报仇吧。”
唐离点点头,表示同意,并向夭夭解释道:“司远是个绿林大豪,是陕西西部清风寨的寨主、中原第一的点穴名家,在江湖上很有侠名,是陕晋两省绿林公认的领袖。据说他出身长白山派……”
桑荇眸光明灭如星,听到此,便接话道:“三年前长白山派惨遭血洗,山门上下血流成河,真凶江湖上至今没有定论,许便是这个白鬼干的。”
夭夭闻言,呼吸微窒,凝神片刻,才道:“司远这是玉石俱焚。”
唐离闻言,点了点头,缓缓道:“他此番为师门复仇,却必然为己招下大祸,现在还未出事,但却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江怀山听到此,忽然冷冷一笑,道:“他为了自己的复仇,害死整个清风寨的寨众与家人儿女,却也自私。”
唐桑二人闻言,静默不语。
四人又商量了一会,均认为白鬼会找司远和清风寨复仇,四人当即说定明日便起程,赶往陕西西部的清风寨。
如此说定,便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教中在涪城的这个商人手下已给几人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日常用品,并给骏马喂饱了草料。
这一路奔波十数日,马不停蹄,人马都有些疲乏,但几人却是急于赶路,第二日一早便出发上路了。
往陕西西部的清风寨,一路北上,这日
桑荇忽然问道:“这个司远可有夫人、儿女吗?”
唐离深沉心细,在教中时常帮教主处理一些江湖事务,并总负责管理教中的情报、江湖讯息,故而在江湖中人的来历讯息上的了解比桑荇更多一些。
他当即答道:“司远有一位结发夫人,和夫人生有一儿一女,长子名司辰,小女名司月。”
桑荇微微点头,却又道:“司远明知大祸将至,应会把夫人、儿女遣走保护吧。”
唐离顿了片刻,道:“也许。”
四人路上行了四天,已是七月二十五日了,再过一日便可到达清风寨。
这日白天,江湖上忽然传出一个惊天消息,说是清风寨昨夜惨遭灭门,血流成河、山寨被焚……
四人正在赶去清风寨的路上,唐桑二人闻知此事,脸色大变。
江怀山凝神道:“还有一日路程便可赶到清风寨,我们此刻快马兼程,未必不能抓到白鬼。”
桑荇咬牙,道:“我们晚了一步。”
江怀山微微凝神,摇了摇头,看向桑唐二人,道:“我和夭夭先用轻功前去,你们随后赶来。”
唐离心细,心知此刻并无更好的办法,他听江怀山如此言道,便当即躬身一揖,道:“那就有劳江姑娘了。”
江怀山和夭夭对视一眼,两人当即弃下马匹,运起轻功,身影如飞,几个瞬息的功夫便脱离了桑唐二人的视线,直把桑唐二人全都看得惊呆了。
桑荇呆了片刻,才喃喃道:“天下竟有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
唐离也呆了片刻,才道:“单以轻功而论,江姑娘、夭夭姑娘应是天下第一了,连教主也弗如远甚。”
且说江怀山二人运起轻功,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清风寨,只见满山尸身、鲜血染红了土地,寨毁屋塌、只剩残屋破瓦,场面极是可怕。
本来白鬼带领手下前来灭清风寨,在事成之后也是放了一把大火的,但好巧不巧当夜正好大雨倾盆,很快便把大火给浇灭了。
白鬼不便多作停留,便带着手下趁着雨夜离开了。
在场已赶来了一些近处的武林同道,如当地的镖师、当地武馆的人……以及几个左近山村里的胆大好事的人。
甚至还有一些当地的官府中人,前来勘察现场、记录详情,以汇报上级、查知凶手。
这些已经赶到地头的人,总共也不过百来号人,这些人正眼看惨烈景象、兀立观望之际,忽然看见江怀山、夭夭两个绝色少女孤身到来,都不由得有些惊诧。
江怀山二人却不理会,身形一起,便如一阵旋风掠过。
那些围观的人只觉眼前一晃,适才见到的白衣绝色便不见了踪影,仿佛自己生了幻觉一般。
有人还揉揉眼睛,道:“刚才是仙女吗?”
江怀山二人运起轻功,不到一个时辰便巡遍了整个清风寨,在寨中主屋的大堂里找到一具尸身,面目有些焦黑、已看不清容貌,只依稀可以看出是个五六十岁的男性,残余的衣袍质料上佳,他虽死双手仍是紧握着一对判官笔。
江怀山掰开这个人的双手,把他手中的两支判官笔拿了出来,用布擦干净双笔,只见精钢闪光、寒气逼人,确是利器。
夭夭见此,微微蹙眉,道:“这人是司远吗?”
江怀山看了眼地上半成焦尸的尸身,道:“嗯,他是司远。”
夭夭微微疑惑,抬眸看向江怀山,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怀山手指捏住尸身的手腕,只见这个手腕骨节坚硬分明,粗硬的手指上带着常年手握兵器造成的薄茧,道:“看手就能看出,这人常年使判官笔,而且功力很深,只能是司远了。”
夭夭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道:“敌人已全数撤离了,我们也晚了一步。”
江怀山微微摇头,并没答话,却从怀中拿出了一卷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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