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拎着午饭回去,看见林烬已经预先把小方桌支了出来。他买的东西多,于是敲了敲花店的门,招呼胡斐出来一起吃饭。
胡斐摘了手套围裙,又去后面洗了手。他披上外套出来,对林烬感叹说这个小弟收的是真不错,每天不仅帮忙收拾家里和店铺,连带着一日三餐都上心得不得了。
林烬翻了个白眼,懒得接话。他把三双筷子都拆了放在饭盒上,不明白安德烈怎么还不出来,结果一回头,看见安德烈抓着他的外套递到面前,竟然是嗅了嗅。
林烬:……
因为安德烈莫名其妙的动作,林烬喉咙发哽,拳头硬了,耳朵尖也弥漫开莫名的热度。他一把按住想要往店里看的胡斐的脑袋,只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蹬着安德烈,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咬断安德烈的脖子。
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会被林烬抓包,安德烈明显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涨红了脸,赶忙放下手里的衣服,慌张地冲林烬摆摆手。
他想解释,自己只是要确定一下刚刚在饭店里闻到的气味是没错的,并不是要做变态痴汉……
但冷不丁的,安德烈又没了辩解的勇气。他想起来几年前自己孤身一人来到A市,没好意思出现在林烬面前,只偷走了林烬的衣服,每天晚上都抱着睡觉。
好像……他好像是有点变态痴汉的意思。
辩解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安德烈硬着头皮走出去,在林烬身边的位置落座了。旁边的林烬搬着小板凳坐得稍稍远了点,他登时忘了自己刚刚被抓包的事情,委屈得无以复加,用悲愤的眼神盯着林烬瞧。
林烬恍若未觉,压根不把安德烈看在眼里。他埋头吃饭,一双耳朵尖没了扑簌簌下落的白发的遮挡,红得煞是扎眼。
可安德烈一到关键时候,就开始掉链子。他细心不起来了,只是因为林烬的态度而觉得委屈。
于是一桌三个妖怪,只有胡斐清楚现状到底是什么样了。
他摇头,叹气,心说自己好像不应该坐在这里,可又因为美味的饭菜而挪不动屁股,只被迫听着安德烈小声絮叨,每句话都是在抱怨林烬冷心无情。
因为看见林烬在躲自己,安德烈眼里的怨气都要满溢出来了。他整个下午都凑在林烬身边,林烬坐着看书看电影,他便借口自己累了,坐在地上枕着林烬的腿,勾着林烬的手指头闭眼假寐。
右手指尖被拉着坠了下去,林烬只能单手压着书页。一行行的方块字无法在脑子里连成顺畅的句子,他睨了眼假睡的安德烈,叹气,“要不要盖一下?”
安德烈冷哼一声,为了让林烬明白他还在闹脾气呢,不领情,想摇头。可下一秒,林烬的气味就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林烬的外套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遂捏着衣角抬头,用惊喜又难掩委屈的语调提醒道:“你中午还那样呢!”
什么叫“那样”,林烬懒得问。他拧眉啧声,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是睡还不睡?”
安德烈连连点头,一手从衣裳底下伸出来,还是抓着林烬不松手。
话是答应了,但他又睡不着。他眨了眨眼睛,指腹将林烬的手细细抚摸过一遍,仗着林烬不敢在店里揍自己,最后还把林烬的手送到了唇边。
他忍不住,于是又一个吻落在了林烬指尖上。
那处的皮肤苍白,伤痕的增生是单薄的粉,安德烈看着看着,便没那么抗拒这些痕迹出现在林烬身上了。他带着林烬的手抚摸自己的侧脸,不自觉地又蹭了蹭,终于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叫:“烬哥……”
林烬“嗯”了一声,声音冷冽沉闷。他知道安德烈装不下去了,于是将书本反扣在桌面上,扭头看过去,“你要说什么。”
安德烈小心翼翼拉高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属于林烬的外套,只露出一双明亮温润的眼睛来。他直勾勾盯着林烬不眨眼,酝酿许久,才道:“你在A市,有没有遇到过同族?”
甫一听见这问题,林烬还愣怔了半晌。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得多难看了,只是被安德烈勾着的手飞快收了回来,最后压在座椅上,紧紧攥成了拳头。
直到听见安德烈满含忧心的声音,他眼睫一颤,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安德烈身上。“你想家里人了?”
林烬这是在逃避问题,安德烈当然看得出来。他摇头,贴心地率先别开脸,给了林烬保全体面的机会,“不想,没什么好想的,我是大人了。”
“你叫什么大人,况且就算是大人,也有想家的权利。”
林烬的声音很淡,像是没带什么情绪。他复又把桌面上倒扣的书翻过来,可是这一次,那连串的字句,他更是看不进去了。
家人,这于林烬而言,是个遥远又充满苦难的词。
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和这个词绑定的往往是雪原终年不化的积雪,一年到头都冷白且不会叫人觉得温暖的阳光,还有大家一起嬉笑玩闹的声音。
可后来,那些美好的能够支撑着他往前走的记忆,悉数被苦痛取代了。
他许久不想起家人,冷不丁听这个词从安德烈嘴里说出来,脑海里也只余下雪原里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火,皮毛与骨肉被烧灼的难言气味,还有叫他头皮发麻的惨叫哭喊。
“烬哥……!”
听见安德烈叫自己,林烬下意识转过头去。那一瞬间,脸上蔓延开的凉意让他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哭了,有些难堪,想要别开脸,可先被安德烈拽着手腕,从椅子上拉了下去。“安德烈……”
余下的话被温暖紧密的怀抱堵了回去,林烬和安德烈两个一起躲在柜台下面。可他没能把安德烈推开,他只是任由安德烈抱着自己,感觉到有一只大手不断在轻拍他的脊背。
他眨了眨眼睛,在这个快要开春回暖的日子里,不合时宜地感到了困倦和疲惫。
“林烬,我会是你的家人。”
这一次,安德烈不再叫“哥”了。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素来含笑的眼眸在林烬看不见的地方垂着,遮住了里头所有的情绪。
晚上收店,林烬的情绪还是不怎么好。于是安德烈按着林烬坐在椅子上,自己独自去收了桌椅,做完这些,掉头又去外面关苏洋的店门。
安德烈琢磨着要让林烬高兴点才行,出了店门,抬眼一看,突然大片的红就撞进眼睛里。
是胡斐搬着一桶花材出来了,正往垃圾桶的方向走。
安德烈快步跟过去,看了眼桶里的花,不解地问:“这些就不要了?”
“不要了。”胡斐摇摇头,在安德烈的帮助下,又拖了一桶花材出来,他站着喘了口气,解释,“不新鲜了,扎着也不好看。”
安德烈蹲在桶前,没由来的还有些难过了。他伸手拨了拨有了裂痕的花瓣,“这样好浪费。”
他抬眼看向胡斐,“既然你不要了,这些能不能给我?”
胡斐挑眉,面上带着揶揄的笑,“想送你烬哥?”
他摆摆手,想要让安德烈拖着那些花材走,可没想到听见他的话,安德烈率先张口反驳,“怎么会。”
安德烈起身,从裤兜里摸出来两张纸币,塞进胡斐手里去。
“我要你店里开得最好,最灿烂的那枝玫瑰。”
回过神来的胡斐在背后解释一枝玫瑰要不了那么多钱,可安德烈不管。他大步走进花店里,费尽心思挑了一枝已经绽放完全,花瓣上没有一丝折痕的玫瑰。
然后他站在那里,一边剥花枝上的刺,一边跟胡斐确认,“他会喜欢吗?”
这么问了一句,安德烈又很快摇头,没想真的听见胡斐的答案,“他会喜欢的。”
安德烈每天都能感觉到,林烬对自己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以前他站在林烬的房间门口都会被拍后脑勺,现在林烬会答应他睡在里面,被他吻了指尖,也不会踹他了。
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再这么下去,林烬很快就会愿意给他亲了。
把花枝处理干净了,安德烈又去了一趟苏洋店里。他找出来一只藤编的容器,挑了一大把花材装进去,最后一手抱着藤编壶,一手拿着孤零零的玫瑰,再度回到了书店里。
藤编壶被放在了柜台上,安德烈看见林烬眼里的震惊,眼里是压不住的喜气。他扭捏了半分钟,才把那只孤零零的玫瑰递到林烬面前。
“这个送给你。”
林烬惊讶,看了眼安德烈手里的花,视线最后还是又回到了安德烈脸上。他能够看出来安德烈是满心喜悦的,可他忍不住,张口便问:“多少钱买的?”
安德烈:……
安德烈垮了脸,凶狠又强势地把玫瑰花插进了林烬胸前的口袋里,被气得崩溃低吼:“捡的!我捡的!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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