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修)

萧同悲既已走远,封琳立刻收了谄媚笑意,垂首整理衣袖,漫道:“阿孟,说说吧,送死送到封家,是又喝了多少酒?”

孟醒松松地揽着沈重暄,玩笑似的:“你知道我,寻常事也不会亲力亲为。”

“和封琼谈生意,你倒聪明,封琼虽然心胸狭隘,但生意还算诚信……怎么?谈崩了?这才想起我啦?”

沈重暄揪着孟醒衣角的手忽地一紧,那封琳的余光似有一瞬轻飘飘地掠过他,却依旧笑如春风,与孟醒插科打诨。

孟醒叹道:“他太贪了,和你谈比较舒坦。”

“噢,”封琳笑一声,指了指沈重暄,“你徒弟?瞧着可有点凶啊。”

孟醒:“怕生而已,你好好说话就行——阳川商贾沈家,你可知道?”

“做过生意。”封琳道,“沈云伏虽是个商人,谈吐眼界却都不逊雅士,是难得一见的经商奇才。说到沈云伏,他那娘子才更值得说道说道,你可知道……”

“没要你说这么多。”孟醒打断他的话,警告似的瞪了一眼,“……沈家上个月没了,夜入门户,斩草除根,一看就是江湖人的手笔。我打算插手此事。”

封琳抬了抬眉,目光落到沈重暄的身上。

接着,他伸出手来,沈重暄原本想躲,却觉一阵压力,顷刻间难移寸步。

而封琳的手也稳稳地落在他头顶,但紧跟着就被孟醒拨开,封琳也不气恼:“这孩子姓沈?”

孟醒看向封琳的眼神明显多了不悦:“你那双狐狸招子别往他身上盯,否则我让你跟冯恨晚一道哭去。”

封琳转了转自己的狐狸招子,无奈地收回手,向他指了一处:“登仙阁配不上你酩酊剑,我请你师徒二人去观棠楼罢。”

-

观棠楼是明州出了名的酒楼,为封家所属。

不似登仙阁堂子小人多,观棠楼偏图个人稀话少,清净雅静。而且处处描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涅槃凤凰,雕梁画栋,好不漂亮。

其中,楼里的一二层接待达官贵人,第三层却只见封家嫡系和封家的贵客。

封琳在封家颇得人心,只凭一张脸就能在封家呼风唤雨。

因而观棠楼上下见了他,皆俯首帖耳,唯恐照顾不周,很快就安排了包厢,小心谨慎地招待几位贵客。

“坐,”封琳屏退侍人,又得意洋洋地向孟醒展示自己的剑:“瞅瞅,这是长离剑——长离你知道吗?这可是危山玉曾用的剑呢。”

孟醒却把敷衍挂上了脸:“嗯嗯,好好,真厉害。”

“……行,不肯和我谈感情,喜新厌旧呗。”封琳收回剑,又瞟了眼端端正正的沈重暄,“你不就是要查沈家的事么,可以。这件事我的确知道一些方向,但没有深究,现下也不能对你和盘托出,你多体谅。”

“很不好惹?”孟醒倒没猜到对方会是封琳都不敢直说的主儿,掀了杯盖喝上一口,“呸,烫死个人。”

沈重暄便从善如流地接过去,吹着气替他放凉这盏茶。

封琳冷笑:“你敢不敢再娇气点儿?”

孟醒也笑:“知道你没时间养徒弟,不要太羡慕我。”

“也不至于不好惹,只是我暂且不能惹。但像你这种孤家寡人,就只有别人不敢惹你的份。”

封琳假装没有听到他的炫耀,顿了顿,接着道:“阿孟,既然是做生意,那我可就直说了。近来春深,我夙夜烦忧一事,天下能解我所难者,思来想去,唯你而已。”

孟醒扬眉:“怎的,虱子太多皮痒,想求我一剑赐你个痛快?好说,你封琳的狗命,当然只有我取得。”

封琳撇嘴:“你这人只想着打打杀杀,和碧无穷有何差别?”

孟醒道:“错了,还有喝酒,和徒弟。”

封琳翻个白眼,算是烦透了他这有事没事卖弄一通徒弟的模样。

偏偏沈重暄又适时地将茶杯递过去,孟醒喝上一口,毫不吝啬地夸道:“哎呀,真是顺心!”

封琳:“……”

“无聊。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封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支着下巴懒道,“坦白说,你也知道我需要的东西……整个江湖都想要,我也不例外。”

“鉴灵不给。”孟醒堵住他的后话,“看在你是封琳的份上,给你换一个的机会。”

封琳又翻了一个白眼:“你孟醒除了鉴灵和酩酊值得一看,还有什么做生意的价值?”

“有啊。”孟醒笑着,冲他抛媚眼,“比如我现在就能砍死你。”

封琳沉默。

良久,封琳叹一声,又满上一杯茶水,改口道:“亏你有这底气。行吧,那我换一个。以我俩的交情,我也不瞒着你。这家主令之所以会在我手里,是因为我有任务在身。”

“怎的,你爹派你寻天下美人?”孟醒摆摆手,“那可别指望我,我带孩子呢,不去云都。”

“……别逼我抽你。”封琳紧了紧拳头,叹道,“是封琅。”

-

封家子孙众多,尤至封琳这辈,他爹武功不济,却很乐于播种。

也因为此,单是他这一房的儿子就有双十之数,而封琅更是其中最受关注的一位——乃是封老爷子嫡夫人的唯一的儿子。

单以血统论,封琅可说是嫡系之中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后辈,可他偏偏无甚剑道天赋。否则当年封家送来与孟醒作陪的,也不会是封琳这个庶子。

孟醒思索一会儿,却记起冯恨晚信誓旦旦地担保当年送上山的是封琅。

隐约间,他难得生出一点疑心,但抬起眼眸,封琳正郑重其事地与他解释:“封琅与我同日生,他是嫡子,我是庶子,但我更早一些,因此我为琳,他为琅。”

孟醒想了想,问:“你俩交情如何?”

封琳没什么变化,依旧云淡风轻:“寻常兄弟。”

孟醒便不追问,就事论事:“他出什么事了?”

“失踪了。”封琳语气沉重,“你行走江湖,比我闲得多,希望你能帮我多多留意他的线索。”

孟醒没有做声,心里怎么盘算都觉得有点亏。

封琳却已掌握了这场交易的主动权:“你找到封琅,我也会帮你调查此事。关于沈家一案幕后元凶的名姓、手段、背后势力,我都如实告知,绝不隐瞒。”

看来已经没有砍价的余地了,封琳这是直接给了触底的筹码。

孟醒摸摸鼻子,点评道:“奸商。”

言罢,孟醒只一把捞起自家徒弟,仰脖喝尽茶水,抄起拂尘:“找封琅,连你都找不到,我又如何能找到?”

封琳:“他多半是离家出走,防的也是封家子弟。再如何防,他如何躲过你一介游侠?”

“……尽力而为,别抱太大希望。”孟醒望他,停了一会儿,试探似的道,“你弟弟的事,别太难过。”

端坐着的封琳不见变色,只是停了话头,笑容依旧:“我与他,也谈不上亲密。”

“也是,他是嫡子,有人压你一头你怎么能忍。”孟醒也笑,“对吧?”

封琳耸耸肩,未置可否。

“不过,阿孟,”封琳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答应封琼?”

孟醒一怔,笑骂道:“就非要我说出来?腻死人了。”

随着他骂声落地,封琳的笑容也变得更盛。

当年春光烂漫如今,山风拂云掠光而来,惊落鸟雀几只。小道长同他并肩立着,意气风发,压他何止一头。

“孟醒断不会干涉你任何。”

封琳二十余年从不曾信过任何,唯独这一句,声如石裂花绽,长久不衰。

他道:“阿孟。”

声却止住,像数年前不知所言的小少年一般,停了许久,方续道:“其实早就有人压我一头。”

孟醒回眸望他:“啊。”他笑了笑,“不胜荣幸。”

他们早不是当初少年,岁月与红尘都将他们打磨成形状各异的璞玉。

而今各踏征程,狭路逢时相视一笑,便是大幸。

-

孟醒与沈重暄步出观棠楼后,一只雪白的飞鸽倏地窜进了三楼。

依旧未动的封琳微一抬腕,飞鸽在他掌间停落,掉出一叠信纸。

信纸展开,凌乱的笔迹记录着一些讯息。

封琳低垂眉眼,看了许久,却只一叹。

“……由他去罢。”

孟醒不会干涉封琳任何,只这一句,便足他回味许久。

他劝不住孟醒,因为孟醒也从不劝他。

-

孟醒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脚步,沈重暄有些困惑,缓缓抬眼。

但孟醒神情平静,却平静得有些离奇——似山雨欲来,沈重暄不自觉地感到一丝不甚隐秘的怒气。

“怎么了吗?”

“没事。”孟醒收敛气息,点点他的额头,“不过你,下次要下手时,切记藏住杀意。今日封琼是蠢了点,可以后为师若不在场,恐你小命不保。”

沈重暄立即知道自己没控住内力的事早就被孟醒看穿,颇有些心虚:“你不怪我下黑手?”

“……嗯?”孟醒忽然记起孟无悲绝不背后动手、萧同悲不杀无剑之人的那些原则,更加担忧地望了沈重暄一眼,“元元,做人不可过于君子,封琳那样正好。”

“他当然好,他还叫你阿孟。”沈重暄皱皱鼻子,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正想圆场,却见孟醒恍然大悟状,惊问:“你就为这事儿怄了整一天?”

“……”

吃醋吃了一整天,还得亲口点破才能被当事人知道。

……丢脸他妈给丢脸开门,丢脸到家了。

“我没有!”沈重暄瞪他,“我生气的是你到处叫我乳名,现在萧大侠也跟着叫了!”

孟醒忍俊不禁:“那你骂他呗,骂我作甚。”

“他跟着我师父叫而已,又没错,错的是你!”

“什么道理……你这不是明着偏心萧同悲?”

沈重暄抱起胳膊,不看他了,却还闷闷地顶嘴:“你不也偏心梨花砚?”

“还说不是,这不就是吃醋嘛。”

“……”

担心把人真的逗火,孟醒只得一边憋笑,一边顺毛:“那你也叫阿孟呗,为师不怪你。”

沈重暄觑他一眼:“这不是没大没小?”

“你不一直没大没小么?”

沈重暄更怒:“谁稀罕和他一样!”

孟醒再忍不住,抬手捏他的脸,乐不可支:“小小年纪,到底哪来这么大敌意的。”

“这样,那你叫阿醒。”孟醒笑了一会儿,停下声,难得温柔地抚摩爱徒发顶,“从来没人这样叫我,你是独一个,这样总好了?”

“阿醒?”沈重暄愣了愣,似乎在斟酌这个称呼究竟亲密到了何种程度,不多时便打耳尖烧起一片红云,“那、那只能我叫!”

孟醒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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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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