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刃教的上一代教主,也就是萧商,萧九华的亲生父亲,是死在乌刃刀下。
乌刃在杀死萧商之前,首先用化名潜进了九刃教,在里面待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才找到机会,一举将萧商杀死。随后萧九华继任了教主,戴上了他父亲的面具,穿上了他父亲的衣服。
他们父子俩本身就很像。
这件事只有几位九刃使知道。
这是一件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旧事。
除了几位九刃使和萧九华本人,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九刃教的教主更新换代过一次,也不会有人觉得九刃教与过去有什么不同。教众只知晓乌刃似是刺杀不成狼狈逃走,而别人,多是压根连有这么一回事都不知道。
九刃使中,怨使陆占平就不知道此事。他在七八年前被左右护法随手救助,加入九刃教,对乌刃做过什么一无所知,按理来说,应当与乌刃算是毫无瓜葛。
直到乌刃在紫金山和清烨山庄对他一阻再阻,才被陆占平彻底记恨上了。
陆占平手底下的怨堂中有两个力气极大的手下,一般被他用来当做苦力使唤,每日如此,但吕大和吕二这两个傻大个能用得上力气,自己居然也有点高兴。
今日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次他们是来水牢提人,业务有点不太熟练,被守卫不耐烦地提醒,才知道要等水退下去,再拿了钥匙把里面锁住人的锁链与镣铐解开,然后打开活板,用钩子把人勾上来。
吕大觉得有点浪费时间,和弟弟商量,吕二聪明点,拿着钥匙下去开锁,之后吕大干力气活,用钩子把人提上来,等吕二上来,再一起把人提走。
吕二想了想,吕大憨了吧唧的真不一定能把锁打开,就点了头。
过了约半刻钟,守卫提醒吕二,水退了,他可以尽快下去。
吕二此人力大身壮,但十分怕黑,刚一下到水牢里他就后悔了,可已经下来,总不能再回去讨价还价。吕二壮着胆子往前走,走了有一段时间,直到他几乎已经想要转头跑回上面,视线中才终于出现了一个关着人的牢房。
他实在是很想抱怨,九刃教中的水牢已经空闲很久了,难得关进一个人,又非要塞在这么靠里的位置,十分难找。
走到这里时,吕二的胆量已经几乎用尽了,他看着铁笼里双手被吊起,脖子被锁链缚住的男人,吞了口唾沫,给自己鼓了鼓劲,壮了壮胆量,准备用钥匙把锁链与镣铐解开。
当吕二发现这么做需要他把手伸进铁笼里时有点崩溃,崩溃得有点发怒,发怒地用手狠狠捶了一下铁笼,竟然引得铁笼颤了颤,让乌刃颇觉惊奇地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力气实在是有够大的。
吕二非常紧张,险些把钥匙捏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锁链与镣铐全部解开,上面的吕大有点不耐烦,催促了两遍,吕二才终于抹了把头上的汗,忙道:“好了好了!”
吕大擅长用手或者锤子,这钩子连着的是绳子,他最不擅长用软乎乎的玩意,勾了几次都没能勾中,乌刃**的中衣贴在身上,实在不太好勾,勾了几次,反而在乌刃身上割出几道划痕。守卫实在是看不下去,把活板又往边上挪了挪,敲了敲石板——他已经在九刃教中待了十好几年了,认得乌刃。
纵然内力被封,乌刃也依旧借着巧劲跃了出来,衣服**地贴在身上往下滴水,非常沉重。他跃上来后重心向下一沉,一部分是因为他有些不太适应内力被封堵,一部分是因为他要借机将自己的胳膊给接回去。
谁知吕大在上面看到他要站不稳的模样,伸手稳住他,一捏他左侧肩膀,乌刃无声地吸了口气——吕大力气很大,也不太会收力,立刻留下了一个青紫的瘀痕。
好在方才已经借机将左胳膊接了回去,乌刃稍微活动一下左手,咔啦一下,将右臂也接了回去。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守卫,发现竟是个熟悉的中年面孔,稍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宁叔。”
吕大张着大嘴:“你们认识啊?”
宁锋也点了点头,微笑着跟吕大解释:“他在九刃教待过一段时间……大概在十年前吧,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出了九刃教。”
“十年前?”吕大掰着手指数了数,“十年前我和吕二还搁朔北呢,真远。”
吕大说起吕二时,吕二已经从水牢里上来了。乌刃出去之后,水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周遭又黑,他更加害怕,跑得飞快,硬是用了下去时的两倍速度跑了上来。
吕二一个壮汉脸上露出一副快哭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见了什么吓人怪事。
吕大和吕二一左一右将乌刃夹在中间,向外面的廊道走去,吕大克制不住好奇心,边走边问乌刃:“哎,十年前的九刃教是啥样啊?跟现在区别大吗?”
乌刃看了他两眼,只在那张脸上看到一个憨字,于是想了想,回答道:“大。十年前,水牢里装满了人,水几乎是红的,全是血。”
他的声音依然低哑,吓得吕二浑身一抖。吕大接着问道:“蛇窟呢?那个时候有蛇窟吗?”
“没有。”乌刃回答。
蛇窟是陆占平根据九刃教原本就有的洞窟建造的,十年前这个石窟就只是石窟,里面还没有这么多毒蛇。
“那你十年前为啥不在九刃教继续待下去?这里能吃饱穿暖,又没什么外人打扰,不是挺好吗?”吕大挠挠头,疑惑道。
这个问题乌刃没法回答,只得沉默。
他们已经走到第三个拐角,这个拐角摆着一只瓷瓶。
前两个拐角时乌刃已经看出吕二的走步习惯,他在拐角时会犹豫用哪只脚转弯,因此会稍慢一两步,待路过拐角才会赶上来。乌刃趁着这一两步的空余,脚下故意一个踉跄,身子撞向花瓶,花瓶应声而碎。
吕大赶紧将他拽了起来,瓷瓶碎片撒在了地上,乌刃光着脚,吕大和吕二干脆一左一右将他先架起来,待走过这一段,才又将他放下。
吕二惧怕地看了一眼乌刃身上的伤痕,说道:“你咋恁不小心……身上这么多伤,甚至脖子上也有,受这么多伤,忒疼了吧?”
这话乌刃也没法接,他只能接着沉默。
这沉默让吕二有点误会,他恍然大悟:“噢,不对,你刚从水牢出来,水牢里的水冷得不行,估计你得是冻僵了吧?刚才是我慢了,接下来不会了,肯定不能让你再摔。”
乌刃脚步微妙地顿了一下,显得更沉默了。
而吕二这么说着,也就当真半步也再没落下。
怨使的蛇窟在一个山洞里,蛇窟只有一个能供人出入的小口,竖直向下,像井一样,上面架着木栏,上面绑着很长一串绳子。
吕大把绳子绑在乌刃脚踝上,绑得非常结实,拍拍乌刃的后背:“好了,怨使吩咐我俩千万不能解开你的穴道,如果发现你穴道解开了,还要绑住手,不过我俩也不会解。”
吕二将乌刃的手绑在前面,又塞了卷粗布在乌刃手里:“留着包一下伤口吧,反正一会把你提出来的还是我俩。”
乌刃疑惑而茫然地皱了下眉。
吕大摸摸鼻子,双手一掀,半点招呼也不打的将乌刃扔入蛇窟,又快速却生疏地合上盖子,兄弟二人站在旁边,看着绳子一放到底。
吕二喃喃:“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干这种活,平常一般也就搬搬东西、拖拖尸体。”
蛇窟中,乌刃在盖子合上的同时,忽然腰身一拧,将身子缩起来,伸手勉力捉住脚踝向上一截的绳索。他双手向上拉扯攀登绳索,身形逐渐直立,竟在下坠的同时攀在了绳子上。
这洞窟向下的隧道极窄,他不顾下坠的同时会被磨坏脚底,用力蹬了一下石壁,择了一处早已看好且还算平整的凸起,踏于其上。乌刃将剩余的绳子绕在双臂之上,直到将绳索完全扯到底,方才张嘴,从口中取出一片锐利碎片,正是先前打破的瓷瓶上相对较大的一片。
乌刃把绳子割断,从手臂与脚踝上取下来,挎在肩上,空出手摸了摸依然生疼的肩膀和后背,蹲在崖壁上,面无表情地思考:九刃教的人,现在都……是这种风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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