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一队人马正在接近。
这队人马骑马冒火而来,皆穿着布衣,行进的速度很快,每前进数十米便有几人离队,因而,待到了近前,只剩了领头的人独自纵马奔至悯义楼。
这个人崔晓很熟悉,他欣喜地叫道:“师父!”
此人闻言,面上露出点轻佻笑意,在乌刃身旁勒住马,将缰绳随手甩给庚惜卿,翻身落地。桓温佘晃了晃手里已然空空如也的酒葫芦,遗憾的将其拴回腰上,拴时头也不抬,向乌刃道:“北十里,九刃教也在。”
乌刃也不应答,只点了下头,闪身不见。
随后,桓温佘像是刚注意到秉烛书生一般,扭头乐了:“哟,劳您大驾,怎么从鬼市的犄角旮旯里爬出来了?”
秉烛书生半点不恼,也笑道:“当然是因为,有人特意将我感兴趣的东西放在了我面前,又拴上了根绳子拽着,无奈,我也只能追着绳子跑了。”
桓温佘闻言笑容更甚,却不应话,转身快走两步,到崔晓跟前,微微俯身:“哎我的乖徒儿,一段时间不见师父,怎么搞得满身是血……噢,不是你的血。”
紧接着,他目光一扫仍僵直站立的尸体,又一看仍跪坐在地的晏宿,叹息一声,拍拍花伊的肩膀:“小花伊,仇报完了?”
花伊本该暴喝一声把手拿开,但此刻着实没有心情开口,只怒气冲天地瞪了桓温佘一眼,甩甩胳膊,把他的手抖了下去。花伊半点也不想理他,自己走至一旁,寻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桓温佘向来善于自讨没趣,也不在意,上下拍拍手掌,随口感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李惟清,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李惟清不瘟不火地微笑回道。
一旁的崔晓摸着自己脑袋,感觉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师父,你怎么忽然带了一群人来救火?师兄又为什么有两个名字?还有还有,花伊姐的事该怎么办?清烨山庄……又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让桓温佘挺直身子,咂了咂嘴,不由得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究竟是如何教徒弟的。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李惟清便又问道:“乌刃呢?”
桓温佘忽然正色道:“花伊的事她要自己办,报仇这种事情别人总归没法完全代劳,你担心也是无用,别管她。跟着师父来救火的都是些……江湖朋友,行动惯是利索,这会儿,火也该扑得差不多了。”
如他所言,清烨山庄的火势已被逐渐扑灭,幸而昨夜大雨,林里潮湿,火势范围并不算广。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周遭已只剩青烟几许,想是动作够快,已经将火势扑灭了。
李惟清笑了一声,摇摇头,转身对崔晓道:“我确实是有两个名字,‘李容’和‘李惟清’,你喜欢哪个便叫哪个。”
闻言,桓温佘一拍他二人肩膀,把他俩揽到一起:“不妥、不妥,李容已经死了,多喊这个名字难免容易惹上事端,可不能让崔晓瞎叫。我看他叫你师兄叫得挺顺口,不如就这样吧。”
“师父,百馨坊的坊主钟慕竟说师兄是安王,你先前怎么半点也不告诉我……师兄又是为何假死出逃,是遭了什么变故?况且你这半年多以来也音讯全无,又是在忙些什么?”崔晓紧跟着问道。
“这事,当然让你师兄来说更为妥当。”桓温佘一瞥李惟清,笑道,“师父当然是在忙江湖事,这不,带人救火来了。”
他说到这里,摆摆手示意李惟清自己和崔晓解释,转身向秉烛书生走去。
李惟清叹了口气,道:“崔晓,早先也与你说过,现今朝上拿钱听旨,宦官横行。你在江湖中也该听了不少传闻,旧皇病去,新皇登基,两位都是我的兄长,我饮毒假死逃出宫外虽与此有关,不便细说,但若你实在想听,说说也并非不可。”
崔晓眨眨眼睛,忙道:“不不,师兄不想说就不说,但……饮、饮毒是怎么回事?仔细想来,路上师兄好像竟未睡过几觉,身子也虚弱,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我幼时便有此症,早先已然治愈,近来却又复发罢了。”李惟清拍拍他肩膀,“不用担心。”
他们且正说着,李惟清怀里的钟鱼挣动一下,忽然醒了。
李惟清侧过身子,将尸体与一地血腥挡在身后,崔晓也忙会意的与他站在一起,挡住了钟鱼视线。
钟鱼揉揉双眼,一副尚还困顿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方才发觉自己被人抱着。她一下子睁大双眼,往上一看,发觉是李惟清和崔晓,又放松下来。
崔晓凑过头来,不着痕迹的把她脸上沾的一点血迹蹭掉,勉强咧嘴笑道:“钟小鱼,想没想我俩?”
钟鱼也学着他咧嘴笑:“想啦!花伊姐姐把我交给另一个叫庚惜卿的姐姐,我跟着这个姐姐到了清烨山庄,吃了饱饱的一顿饭,然后就一直睡了过去。庚惜卿姐姐呢?你们也认识吗?”
庚惜卿与驱虫无声站在一处,钟鱼左顾右盼,没费什么力气就看到了她。崔晓瞥了瞥身后的一片狼藉,想了想,道:“认识,当然认识!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找她。”
嘴上如此说着,但崔晓对花伊的状况还有所忧心。趁此一瞥,他也正想悄悄看看花伊如何了,可转过头去,他却随之一愣。花伊与晏宿都不见了身影,剩晏婷芸躺在地上,郑南站在一旁,给他打了个别担心的手势。
花伊坐在悯义楼的废墟后,崔晓自然瞧不见她。
晏宿则拿着把剑,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对面。
晏宿向来不擅武功,虽也多有锻炼,但也仅限于拿得动手中铁剑,招式武艺是一概没有。因此,他只不得要领的乱挥乱砍,不过一会,自然气喘吁吁。
花伊坐在废墟旁,看着琵琶发呆,周身布下诸多丝线,半点也未理会晏宿。晏宿挥砍丝线,却发觉这些线硬得如同铁栏,他胡乱斩了数下,竟是半根也没能磨断。
晏宿仍未放弃,哪怕虎口被反震裂开,也仍握着已显残破的铁剑,双目通红。
花伊没管,她看着琵琶,只在想,原来竟是因为简令与九刃教。
她忽然想道:当年烟霞门没了,我却尚还未知,娘写信让我去花家瞧瞧……我便去了,却被他们送入百馨坊充当好几年杀手,后来不想再当杀手,就被花家除名…….原来,尽是因为简令,他们都觉得烟霞门有简令。
晏仪萧所言是真是假她尚且不知,但百声难知何来疑与她说了,桓温佘也告诉她了:西川花氏当初听闻流言,觉得她娘手里有简令残片,因而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火烧烟霞楼的事情,西川花氏在背后多有助推。
后来她入花氏,被确认身上没有简令后就被丢到百馨坊,既合了百馨坊崔坊主各大家族门派长子长女择一入坊的要求,又能让她不吃花氏半口饭自生自灭。花氏打得好算盘,却没曾想她竟敢公然叛出百馨坊,只好当即将她除名,摒除关系,才好不被牵连。
因而她求桓温佘雇百馨坊下手,将西川花氏二十五口屠尽。
九刃教的痴女冯萱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简令传闻忽起时起了唵噆心思,大概也是为了简令。
简令、简令、简令!
花伊忽然觉得可笑,她不由得大笑出声,惊得晏宿停顿了动作。但他也只停了一下,接着便更大力地挥剑,好像当真想试着用一双写诗作画的手来复仇。
呯呯嗙嗙的声响实在是恼人,一道丝线从花伊手中射出,悄无声息而迅速大力地缠上了晏宿的脖子。她手一收紧,晏宿便立刻感到呼吸一滞,被扯着跪倒在了地上。
但他仍未放弃,奋力将手中的剑掷出,剑却被数根丝线勾住,挂在了半空中。
晏宿双手抠着勒紧脖子的丝线,口中嗬、嗬的艰难喘气。
花伊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晏宿身前,停顿良久,猛一收手,却是忽然撤下了缠在晏宿脖子上的丝线。
“我来复仇是天经地义,你来复仇自然也理所应当。”花伊道:“我不杀你,留好自己的命吧。”
她眼神阴冷,令晏宿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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