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身边,竟还剩下了四个百馨坊的杀手。
这四名杀手都是她细挑出来的乾字堂杀手,砍下的一流高手头颅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武功与郑南晏仪萧之流相比也不遑多让。他们又对百馨坊很是忠心,所以钟慕只将他们四个暗中留下,十分放心。
他们已在清烨山庄的北十里处,这里盖了一处简陋的小庭院。
钟慕在前,四个杀手在后。钟慕的竹椅刚刚越过门槛,落在院内,就听四下噗嗤声接连响起,一道身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下,骗过了包括钟慕在内的几名高手感官。凛冽的寒意骤然袭来,他于落下时连出四刀,四名杀手依次倒地,皆伤在脖颈,利落得不能再利落了。
乌刃起身,钟慕也恰正将竹椅转过来。
两人看起来都像是强弩之末,乌刃面色苍白到不像活人,钟慕失血过多,功力有损,也好不到哪去。
周遭没有旁人,钟慕也不笑了,只有明灭不定的情绪在她眼底跳动。
她撑开了手中的铁伞,尚能动弹的手将之一旋一送,充做伞骨的利刃便旋转起来,直冲乌刃面门而来。这也正将乌刃的身形自钟慕眼里掩去,伞还未旋飞回来,一柄短刀便自后刺出,钟慕及时歪向右侧,刀一下卡在她的左肩。
乌刃双手一翘一抽,将刀从钟慕左肩抽出,疼得钟慕秀眉皱起,怒火中烧。恰伞正要旋飞而来,她转椅背身张手一接,便要将乌刃的手臂削下。
但她未曾接住,因为乌刃的刀已插在了她的心口之上。
钟慕的血已经流了钟乐一身,她睁大了眼睛,双眼中的暴戾色彩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茫然填充进了她的眼底,钟慕眉尾下压,眉头抬起,美目盈满泪水,好似痛极。乌刃的手微微一颤,没能握住刀柄,钟慕向后靠坐回竹椅上,迷茫地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刀。
“乌刃…….?”钟慕的声音很轻,她已经没多大力气,但还是做出一个稀奇的表情,好像这件事在她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你要杀我…….?”
钟慕的身上全是血,但那张脸还是素白的,委屈地皱起眉头,看起来竟像个撒娇的小姑娘。她觉得冷了,浑身微微发颤,颤抖的手摸上了刀柄。
钟慕道:“算啦……一定是我发疯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桓温佘才让你来杀我。”
乌刃忽然意识到,钟慕居然在临死前,从深陷了近八年,令她发疯发狂的剧毒里,清醒过来了。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或许是因为他从十里外不顾毒发提气运功赶来,或许是因为哪里的旧伤发作,又或许,是因为他杀的是清醒的钟慕。
钟慕像是习惯了他的不作答,便又道:“……照顾好……自己吧。”
一瞬间,他好像又记起了初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但他依然连半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钟慕气若游丝地闭上了双眼,面上挂着一副恬静的微笑,于是乌刃稳定下双手,将刀从她的胸口拔出。
钟乐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紧接着,一股热血便向他迎面扑来。
钟乐惊惶着翻身,将自己摔落在地面,又转身抬头,这才发觉,这些尽是钟慕的血。
“娘!”他喊着,愈加惊慌失措地扒着竹椅,无用的尝试用手堵住涌出的鲜血。
此时乌刃已经转身跨出小院,却被另一人拦住了去路。
萧九华站在他的面前,依旧是一身锦衣,背上背着造型奇特的无锋重剑,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道:“乌刃,你杀了钟慕,百馨坊已经算是垮了吗?”
乌刃没什么表情,道:“可以这样认为。”
萧九华又问:“可以认为,你是听了我的建议吗?”
乌刃向他背后投以一瞥,依然道:“可以这样认为。”
被他一看,萧九华的背后就又走出两个人,正是萧枫和雨儿。
雨儿扭着腰胯,娇笑道:“第九刃使厉害,谁能想到,百馨坊大名鼎鼎的乌刃,竟然是你的人。”
她虽如此说着,眼中却暗藏杀意,乌刃自然不会看漏。
九刃教的右护法对他有杀意,这并不奇怪,毕竟他杀过许多个她很是得意喜欢的手下。
于是乌刃只打算迈步离去。
但他的动作顿了顿。
一柄短匕插在他的腰侧。
钟乐双手持匕,面上竟露出僵硬的笑容,扬起眉梢,却眼中噙泪,说道:“乌刃,你背叛了娘,我要替她罚你。”
说罢,钟乐就要拧腕旋刀,却被乌刃即刻一手锢住腕部。
乌刃的手很凉,不似正常人的温度,握的钟乐心中也一凉,以为下一刻这人就要连他也一并杀了。但乌刃没有,他握着钟乐的手,一点也不颤抖,将刀缓缓拔出。
血顿时浸染了一片衣料。
“不杀他吗?”萧九华在旁问道。钟乐抽刀时,他下意识的就要拔剑,可余光扫过身后的左右护法,还是没有出手阻拦。
“……不。”乌刃道。
萧九华好像没有听清,懒懒的质疑:“嗯?”
“这不是我的任务,没有必要。”乌刃冷冷道。
“好吧。”萧九华呼出口气,顺坡下驴,欢欣道,“谁叫我拿你当挚友呢。”
于是萧九华好说歹说领着九刃教的左右护法先行撤走,雨儿临走前僵硬着面孔向乌刃抛出一个满含杀机的媚眼,方才娇笑着离去。而乌刃将钟乐击晕,用身上常备的应急物品将伤口包扎好——万幸,刀短,也并非直插而入,因而未伤脏器。随后才提起他的衣领,又运起轻功,向清烨山庄的方向而去。
清烨山庄里一片狼藉。
他掠过被火焰撩得漆黑的素色墙壁,几个起落跃过倒塌的悯义楼,又穿过尚还完好的石亭,落在一处院落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来迟,已将钟慕诛杀,将其子钟乐带回。”
未得回应,他想了想,嘶哑着声音不甚熟练的又道:“九刃教萧九华果然守在钟慕的小院之外,将钟慕之死完全看去,阁主明见万里。”
他话音落下,又过了一会,才有人从屋内走出,叹了口气,提起了钟乐的领子,看了又看,道:“这倒是个意外,算了,也不麻烦,带回来就带回来了吧。”
乌刃抬头,见桓温佘满脸都是轻佻笑意,半点也看不出觉得麻烦的模样,更像是平白得了个乐子。
这时候,李惟清也从他身后走出,于是乌刃又低下头去,道:“拜见安王。”
他听李惟清和缓地问桓温佘:“他果然是你的人,桓叔,乌刃究竟是谁?…….总不可能,是你从禁军中抽调来的吧。”
桓温佘依然笑意不减,先是道:“起来起来,在宫里也没见你这般守礼过……还是说太过乏力,站不起来?”待乌刃站起,才又开口:“介绍一下,暗阁统领,我手下的第一杀手,乌刃。明面上挂名陪戎校尉,官拜九品。”
于是乌刃站着,向李惟清又行一礼。
李惟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暗阁,我早该想到。”
“你已经知道暗阁?”桓温佘饶有兴趣。
“监安司明面上只有文官,实际上分明暗两部分,明的是监安司,负责情报监察工作,而暗的,就被称之为暗阁,主要负责刺杀等暗里勾当。”李惟清喃喃。
“二兄总觉得暗阁荒诞,因而一直不曾重用,只让监安司仍负责明面上那部分的文书工作。不想却在太和九年末被宦官把持,假借皇命,滥杀群臣。”李惟清叹道,“去年夏日,他寻我与五兄在十六宅设宴时,便对我们说了。现在看来,五兄对暗阁颇为看重,想必仇崆也在京城待不太久了。”
桓温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他会待在京城,且会一直待下去。”未等李惟清说话,又话锋一转:“说来,我叫乌刃跟着你,怎么还是病了?”
李惟清笑而不答,乌刃垂首,言道:“属下只会暗中跟随,更擅杀人,见谅。”
桓温佘一歪头:“不打紧,你还有的是机会。”
闻言,李惟清与乌刃具是一愣,李惟清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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