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干什么?!”
还没等崔晓与李惟清应答或做些什么,树丛里一阵窸窣,忽然又蹦出一个人来。方才桐辛元心绪激动,崔晓一时被他的话语惊住,竟都没发觉已有人靠近至此。
李惟清看去,就见焦海村的村长芮城钢满脸怒气,撸起袖子从树丛中冲了出来,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外来人没安好心!竟然还要挖我儿子的墓?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你们……!”
话到一半,桐辛元出手连点芮城钢要穴,芮城钢甚至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便已腿脚一软,扑倒在地面,闭上了眼睛。崔晓瞧出桐辛元只是令芮城钢大睡一觉,又想到他与李惟清熟识,便干脆收了剑,把芮城钢拖到了树底下放好。
桐辛元有点无语:“芮城钢每天都来这里,我本来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是个挖芮角棺材的好机会,没成想他还是来了。”
芮角的棺材埋得不深,挖出来没费多少力气。待手上已在撬棺钉了,崔晓才想起来问问桐辛元,究竟为何去聋哑村前要挖死人棺材。
桐辛元也在撬棺钉,他比崔晓麻利,已经撬起了一个,头也不抬,说道:“因为去聋哑村需要一块令牌、一枚鱼符,令牌就在芮角的棺材里,鱼符么——”他看了一眼李惟清,“你应该有吧?”
“我没有。”李惟清道,“你一直在这村子里吗?”
桐辛元冷笑:“桐知俊在聋哑村,这里离聋哑村最近,所以我当然一直在这里。”
“等等,等等——!”崔晓抓着撬起来的棺钉,横在了他俩中间,“为什么要鱼符?令牌为什么在芮角的棺材里?桐知俊又是谁?”
这当口,棺材上已经只剩了一个棺钉,桐辛元就一边将之撬起,一边答道:“聋哑村被重兵把守,拿着鱼符方便点,当然,也不算必须。令牌则是用来开门的,我们既然从焦海镇走,就必须拿这东西。”他将最后一个棺钉撬起,掀开了棺材盖,低声道,“……桐知俊是我弟弟。”
棺材被埋了半个月有余,尸体已在**,十分浮肿,绿斑爬满全身,舌头吐在口外。三人早有准备,都各自捂好了鼻子,崔晓一时不想再开口说话,但他往棺材里看了一圈,还是艰难的问道:“令牌……在哪?”
棺材里空空荡荡,除了尸体外几乎什么也没有,桐辛元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抓起块黑布,从芮角脑袋下面取出一块铜牌。他用水冲了冲铜牌,把棺材盖子合上,快步走远一点,狠狠地舒了口气。
方才开馆之时,李惟清着重瞧了几眼尸体,发觉芮角死时着实称得上面目全非,伤口格外狰狞,遍布全身,且缺了一条腿和半只胳膊,像是被狠狠扯下。伤口多,一般意味着此人挣扎的时间更久,被撕咬攻击的时间更久。李惟清此时一瞧,皱起眉头,发觉这是许多个尸人一起造成的伤痕——躯干左侧的齿痕整齐,脖颈缺的一块指甲细长而手掌很小,胳膊上的痕迹则是大力撕扯造成。
棺材盖子很快又被合上,李惟清又看了看桐辛元手里的铜牌,这枚铜牌上什么花纹也没有,但形状非常奇特,像是钱眼铸至边角的铜钱。
见崔晓已经在致力于把芮角的棺材重新埋回去,李惟清问道:“芮角是什么人?”
“什么人?仇崆的人。”桐辛元甩干净铜牌上的水,“藏得不好,小啰啰,他在六月初一回村我就发现了。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哼……”
“仇崆在研究尸人?”李惟清叹了口气,“这么说,聋哑村里应该还有与芮角接应的人,还是不要大意为好。”
“师兄……你们好像,很熟悉尸人?”崔晓忽然问道。
李惟清转头,正对上崔晓小心翼翼的眼神,没想瞒他,就点点头,直言道:“空谷里有很多药人,供晴梅研究药或者毒,而尸人……正是他研究出的副产物之一。尸人没有神智,只知饥饿,他们嗅着味道判断活人,也只吃活人,所以这些尸体虽有残缺,却都没有被吃完。因为他们一死,尸人就走了。”
他说到这里,低声咳嗽了两下,想来是先前染的风寒还没好干净。桐辛元接下话茬:“尸人饮一活血能动三日,吃一活肉能动五日,畏光,但光对它们来说并不致命。尸人通常浑身青紫,砍头即死……对了,有多少尸人被放到沅城了?”
说个具体数目有点难,毕竟没有确切数过,崔晓干脆将据点的事同他们说了一遍,就见桐辛元睁大眼睛,急切道:“什么?二三十个?你见没见到一个左脸黥着奴字,大约十六七的少年?”
崔晓先前提着被乌刃砍下的尸人头颅挨个看过了一遍,稍稍回想,便摇头否认:“没有,没见过。”
桐辛元松了一口气,也不用多问便知,他说的人应该是他弟弟,桐知俊。
不多时,他们将棺材重新埋了回去,崔晓取出一个哨子,忽然吹响。这是他与钟成静的联络方式,一长声代表有所发现,一短声代表遇到危险,一长一短代表没有任何线索。
钟成静来得很快,想来应该本身离这小山包就不远。
崔晓跟钟成静解释了一番事情经过,钟成静接受良好,只在他提到仇崆时一顿,皱起了眉头。钟家虽远在朔北,但也是一处世家,对于朝廷的了解比崔晓多些,一旦有朝廷命官牵扯其中,事情显然就不那么简单了。
钟成静向桐辛元问道:“你也是仇崆的人?”
桐辛元简洁道:“现在不是。”
崔晓心大,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身后没有一整个家族或者门派,不用对此思考太多,但钟成静如果牵扯进来,代表着的就是整个朔州钟家。钟成静皱眉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放心崔晓自己掺和此事,叹了口气,取出蒙面黑巾带上,又将自己身上能代表钟家的东西都塞进布包,埋到了土里。
如此一来,他的伞就没了背套,只能用手拿着,因为背套上有朔州钟家的绣字。
虽然钟成静不善言辞,半个字也没打商量,但崔晓跟他相熟已久,见他如此做,立刻就将其中关窍想通,咧嘴一笑,拍拍钟成静肩膀:“好兄弟,整完这事,请你好好吃顿大餐。”
桐辛元没什么耐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领着几个人往山下走,在山脚找到了处山洞。
山洞是垂直向下的,被一处像是天然山壁一般的石门挡住,石门上有许多凹陷,桐辛元拿着铜牌对比了很久,方才找到了个形状适宜的,他往上一按,随着机关运作的声响,一旁开了个垂直向下的小洞口。
铜牌一被拿下来,小洞口立刻就在缓慢合拢,因此几人没有什么犹豫的时间,只能向下跳去。下落时,崔晓嗅着潮湿的空气,忽然有种莫名的既视感,觉得这里和紫金山下的地道很像。
李惟清动作最慢,最后一个落下,被他们几个一起接住。下落的时间不久,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还不算深,因为不知道情况如何,也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好在四周墙上都挂着火把,钟成静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在前面开路,桐辛元摇了摇头,自己胳膊一伸,挡在了前面。他便沉默着后撤两步,把崔晓和李惟清挤在中间。
眼前是向下的阶梯,走了一长段后地道里逐渐有些憋闷,接着这段阶梯又忽然改了方向,斜向上修了一段,这一段阶梯修得很陡,走得艰难。
走到这段向上的阶梯尽头,头顶有一处木盖,桐辛元伸手试了一下,发现是松的。听得四周寂静无声,他便用力上抬,将木盖掀了起来。
木盖距离最后一级阶梯大约还有一人半高,桐辛元跃起,用手扒住边沿,爬了上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依然是地下,不过空间宽敞,石壁很高,挂满了火把照明,周遭尽是茅草搭的屋舍。
既然周遭无人,他就回身打了个手势,这里非常寂静,爬上来时的声响就变得十分明显。钟成静在后一个,便理所应当的转身将木盖放回原位,回头转身,立刻一惊,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周围的几间茅草屋打开了门,每扇打开的门后阴影中,都站着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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