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疏文久久地望着陈非,虽然今天是简疏文来劝陈非,但却是陈非更激动,简疏文比陈非淡定。
作为一个律师,简疏文深知,律师一旦开始不淡定了,那就是开始输了。保持镇定是律师的素养。
简疏文望着陈非淡然一笑,说:“陈非,你说我是理想主义者,但你也是啊。”
“我不是,我很现实。”
“那你哭什么?”简疏文看似随意地一说。
陈非一愣,“我没有。”
简疏文很随意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把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非常放松。比起放松的简疏文,陈非才是紧绷的那一个。
简疏文擅长谈判和游说,陈非跟他比起来嫩了点。
简疏文把手一摊,露出微笑,对陈非道:“你刚才那番话,我听着不像一个现实主义者对理想主义者的谩骂和嘲讽,反倒像是一个失望的理想主义者对现实的无能狂怒。”
简疏文观察陈非的表情,觉得自己说对了。
简疏文劝人有他自己的节奏,他从不追求一蹴而就,因为简疏文觉得,想要硬生生把人的心理扭转过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觉得人本质上是无法被劝服的,只能抛出个引子,让对方自己想明白。
简疏文忽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就说把见义勇为的人送进监狱会让人心寒吧?心寒的人现在就在我面前。”
“不过……”简疏文笑眯眯地看向陈非,“不过我觉得他不是那种自己淋过雨,就要撕烂别人伞的那种人。
简疏文站了起来,像是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简疏文走到陈非跟前,向陈非伸出手,说:“手机给我。”
简疏文的语气相当自然,就好像陈非在法庭上反水,又删掉简疏文的联系方式这些事从未出现过一样。
陈非问了一句“干嘛”,竟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简疏文。
简疏文操作陈非的手机把自己的微信加了回去。
“我不拿你爸爸压你,你问问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好,别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加回微信后,简疏文把手机还给了陈非,并说道:“我先走了,复庭的时候再见。复庭前有什么想法上的改变,都可以微信联系我。”
简疏文回到疏文律师事务所,郑诺薇就在门口等着他。
“简律师,你去见陈非,情况怎么样?”郑诺薇焦急地问。
简疏文倒是镇定,他对郑诺薇道:“进去说吧。”
郑诺薇跟着简疏文走进小会议室,江笙也一起进去了。
简疏文很理性,他说:“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应对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陈非会回来帮我们;第二种情况,陈非不回来了,彻底反水。”
郑诺薇急道:“当时没有监控,我又跟韦叔相熟,跟许平庚有矛盾,这种情况下法官肯定会怀疑我的证词偏向韦叔,加上陈非反水,情况对我们不利,我们该怎么办?”
简疏文却摇摇头,“情况未必对我们不利。在法庭上两个证人的证词互相矛盾,下次复庭时法官就会进行更加严谨的盘问,也会对证词之外的证据更加重视。”
简疏文对江笙说:“江笙,去申请一份许平庚的伤情报告,当作下次复庭的证据。如果许平庚身上除了韦亦民砸的那一下外就没有别的伤了,那就可以证明陈非说的什么韦亦民在打斗中占上风、许平庚被韦亦民打晕这些话是假话。”
江笙点头道:“好。”
简疏文转头对郑诺薇说:“郑小姐,法官不会仅凭你跟韦亦民相熟,跟许平庚有矛盾就否定掉你的证词,法官考虑更多的是证词的合理性。郑小姐,请你再跟我复述一下事发当天的情况,注意一定要还原每一个细节,复庭时法官会更细致地盘问你,你要记清楚每个细节,不能出现前后矛盾的地方,让法官怀疑。”
郑诺薇点点头,“好。”接着她开始复述事发当天的情况:“那天我在加油站小卖部打寒假工。”
简疏文忽然打断,“说日期郑小姐。尽量细致。”
简疏文必须提醒郑诺薇注意细节,因为复庭时法官一定会非常细致地盘问两个证人案件细节,比上一次细致百倍。
郑诺薇点头道:“1月18号,我在加油站小卖部打寒假工,许平庚闯了进来。”
“许平庚进来的时候是几点?”简疏文再次提醒。
“上午10点。”郑诺薇说。
“好的。郑小姐,请继续往下说。”
“许平庚跟我发生了口角,我俩互相对骂。”
“你和许平庚是怎么对骂的?请尽量还原当时的话。”
“许平庚的第一句话是:‘你陪我睡一晚,赚的钱比在这里打工多多了!’”
“你是怎么回他的?”
“我骂他:‘也不撒泡尿看看,狗都看不上你!’他又说:‘你欠操!’我说:‘外头有狗你去操。’然后他就发怒了,冲上来非礼我。”
“等一下。”简疏文突然打断郑诺薇,“形容一下许平庚的发怒程度,微怒、中等程度的发怒、还是暴怒?”
“暴怒。”
“你们就只说了四句话而已,短短四句话,许平庚就暴怒了?”
“是,我也没有想到。他爆发的那一瞬间把我吓了一大跳。”
简疏文问郑诺薇:“郑小姐,你身上是否留下伤痕可以做伤情鉴定,用来证明你遭到了许平庚的强.奸?比如许平庚的牙印,又或者下.体的伤势。”
提到“下.体”一词时,郑诺薇明显脸上涨红,简疏文连忙解释:“郑小姐,我或许会提到一些令你不适或者难堪的词,但请你放心,我没有别的心思,我只是一心想帮你而已,你要相信我。况且这些难堪的词不光我会提,复庭的时候法官和对方律师都有可能用这些词来盘问你。”
“我相信你,简律师。”郑诺薇说,“是这样的,由于韦叔回来得及时,第一时间拉开了许平庚,所以许平庚没能真正伤害到我,托韦叔的福,我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没有刚才您说的那些,伤情鉴定恐怕鉴定不出什么来。”
“韦亦民救下你之后,许平庚突然暴打韦亦民,有什么导火索吗?”
“有,当时韦叔拉开他之后,骂了他一句:‘什么人啊?不学好!’他就生气了,就开始打韦叔。”
“就这一句话?”简疏文问。
“对,就这一句话。”郑诺薇说。
简疏文忽然恍然大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江笙问他:“简律,你想到什么了吗?”
简疏文对江笙说:“许平庚跟郑小姐两个人只说了四句话,许平庚就暴跳如雷,想强.奸郑小姐;韦亦民只跟许平庚说了一句话,许平庚就马上动手暴打韦亦民。”
“对啊……许平庚怎么这么暴力?”江笙说。
“他绝对有暴力倾向。”简疏文说道,“现在卫知礼想抹掉许平庚强.奸未遂的罪行,坚称没有强.奸行为发生;陈非想作证许平庚不是主动打人的那一方,而是挨打的那一方,韦亦民才是打人者,从而否认韦亦民属于正当防卫。但如果我们能证明许平庚这个人本身就有严重暴力倾向,那么卫知礼和陈非的主张显然就是不合理的,不会被法院采纳。”
“怎么证明呢?”江笙问。
“他这种脾气的人,类似的事情不会只做过这么一次。”简疏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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