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的小心思很快被简疏文注意到。
简疏文是个细心的人,况且他知道陈非敏感,所以平时就对陈非的情绪格外注意些,陈非一低头,简疏文马上意识到自己提到大学同学聚会,让陈非想起他被钱弘设计退学的事情了。
简疏文不再继续说同学聚会的事,马上换了个话题。
“这次的官司不难打,只要搜集证据证明北陆工厂跟工人虽然没签劳动合同,但存在事实劳动关系,就可以了。”简疏文说。
江笙马上说:“我想到有哪些证据了,工人们的工资条、工作证、考勤记录、打卡记录,都可以当证据。”
简疏文补充道:“还有请假条、工作文件也可以。”
江笙喜道:“收集这些证据也太简单了吧!这些东西工人手上肯定都有,那么多工人,随便找几个,证据不就搞定了吗?”
简疏文胸有成竹道:“我预测,这场官司是我们今年打得最轻松的一场官司。”
江笙也满脸笑容地说:“那必须的,证据太好搜集了,就摆在面前。”
看这架势,这俩人就差提前开香槟庆祝了。
陈非却在走神。
下班前,简疏文把陈非叫到自己办公室来。
简疏文坐在办公椅上,陈非坐在他对面,两人隔着一个办公桌。
简疏文把一份成人自考的宣传单推向陈非。
简疏文冲陈非笑道:“陈非,你去参加成人自考吧。”
成人自考是上班族常用的提升学历的方式。有些人只有高中学历、大专学历,但在职场上想更上一层楼的话,常常要求要有本科学历,这时候选择成人自考来提升学历是不错的方法,可以边工作边考试,成人自考的学历国家是承认的。
陈非淡漠地看着那张宣传单,问简疏文:“为什么?”
“只要通过成人自考取得本科学历,你就可以去考法考、去考律师执业证,考了律师执业证,就能自己当律师,陈非,你能力很强,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当别人的助理吗?”简疏文比陈非还要激动。
陈非从方合大学退学,这就意味着他没有方合大学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不是本科学历。陈非现在的学历是高中,而法考的一大门槛就是拥有本科学历。如果陈非还想当律师,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学历问题,简疏文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方案,通过成人自考拿学历。
但陈非依然神态淡漠。
陈非以前很想当律师,可现在他不想了,或者说已经没必要想了。
陈非心想:自考需要准备一段时间,法考又需要准备一段时间,我一个杀过人的人,还能逍遥法外多长时间都说不准,还去考试?
陈非在发呆,简疏文猜不透陈非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陈非?”
陈非回过神来,他笑了一下,对简疏文说:“我不考。”
“为什么?”
“从小到大都是在备考、考试、备考、考试中度过,我都快考吐了,不想再考了。人生不应该只有考试一件事,不是吗?”陈非笑道,满脸轻松。
“哪要备考啊?”简疏文急道,“你都能考上方合大学,对付个成人自考还不是轻轻松松?要我说你裸考都没问题。”
陈非依旧摇头,态度坚定,“不考了,我不想当律师了。”
“为什么?”简疏文不依不挠。
陈非问简疏文:“简律,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当律师?”
“因为我不想你因为一张本科文凭被埋没,而那张本科文凭是你本应该得到的……”
陈非摇摇头,打断道:“这些年你对我太照顾了,简律。我知道,你是因为愧疚,当年输了我爸爸的案子,你对我很愧疚。但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啊,我看过很多庭审案例,我知道的,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界限一直不好划分,想要取证也比较困难,类似我爸爸那种情况,对方都致残了,很多都是被判成防卫过当……”
陈非似乎努力想把法院的判决往合理的方向靠,但说着说着,他越说越委屈,最后眼泪都流了下来。
简疏文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有些人情绪一上来就收不住,陈非竟然“哇”的一声在简疏文办公室里哭起来。
简疏文心里也不好受。
晚上,陈非回到家,他生了一盆火,把自己珍藏的法律书籍搬了出来,一本一本全烧了。
他很平静,又仿佛疯了。
陈非是个很爱读书的小孩,从小到大都是典型的好学生,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如今却把书给烧了。
有句话说,小病不生的人,一生就是大病;同理,从不出格的人,一出格就惊天动地。
陈非随手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下陶可杰的名字,此时他的表情可怕得像阎王,跟平时那个有些社恐的小助理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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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陆工厂这场官司很好打,简疏文压力不大,工作之余还抽空陪时桐去打了台球。
简疏文会打台球,上大学的时候在学校社团学的,还参加过校内比赛;令人意外的是,时桐也会打,而且打得不错。
教时桐打台球的是坤应莱,缅甸也打台球,他们是在打仗,不是在原始社会。
两人去了外面的台球室,时老板大气地包场了。
“你怎么不叫敏重他们来一起打?”简疏文问。
时桐风轻云淡地说:“算了吧,他们跟我打不敢赢我,只有你敢。”
“我恃宠而骄。”简疏文笑道。
“是得寸进尺。”
两人打着玩,边打还边聊天。
“又接新案子了?”时桐问。
“嗯,帮北陆工厂的工人维权。”
“难怪你赚不到钱,其他律师的委托人非富即贵,再看看你的。”
“我赚不到钱,时老板养我咯。”
“脸皮真够厚的。”
“毕竟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简疏文说着,又一个球进洞。
简疏文笑道:“我可以打黑8了。”
台球的游戏规则是把自己的球全打进洞后就可以打黑8,最先把黑8打进洞的算赢。
时桐拉下脸,不高兴起来,他拿手里的台球杆去戳简疏文的腰,骂道:“让你赢,没让你次次都赢!”
简疏文看了时桐一眼,忽然两眼弯弯笑了起来。
然后下一杆简疏文就失误了,黑8没打中,游戏继续。
时桐也把自己的球全打进洞了,期间简疏文有好几次机会打黑8,但全都没打中。
这次轮到时桐打黑8,时桐失误,没打中。此时母球的位置对简疏文非常有利,可以说简疏文闭着眼睛打都能把黑8打进洞。
然而,简疏文居然又失误了,黑8又没打中,机会让给了时桐。
轮到时桐打,时桐一举击中黑8,把黑8打进了洞,时桐赢了。
时桐对简疏文说:“你放水。”
简疏文笑而不语。
“这样你跟敏重他们有什么区别?”时桐说。
简疏文道:“有区别。我会看眼色,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希望我放水,什么时候希望我认真打,我哄你开心的能力比他们强。”
时桐摇头赞叹:“包你是真划算啊,情绪价值点满。”
简疏文笑眯眯地一摊手,姿态优雅地说:“物美价廉,时老板有没有兴趣长期合作?”
没等时桐回答,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像是有人在争辩。
这个台球室有两层,一层是大门,简疏文和时桐在二层打球。
简疏文听了一下楼下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想进来,台球室老板说已经包场了,那人说他找人,老板说找人也不行。
简疏文忽然听出,跟老板争辩的人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卫知礼?
简疏文还没反应过来,时桐已经走下了楼梯。看到大门口的卫知礼,时桐慢悠悠地对老板道:“是我朋友,让他进来吧。”
老板这才放卫知礼进来。
时桐对卫知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叫他上二楼。
卫知礼在二楼看到了简疏文。时桐问卫小公子来找谁,卫知礼指了指简疏文,说:“找他。”
时桐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简疏文,意味深长地看着简疏文说:“哦,找你啊。”
简疏文登时觉得自己身子凉了半截。
时桐一指一旁的凳子,对卫知礼说:“坐吧,大孙。”
简疏文吓得不出声,卫知礼生气道:“你叫我什么?”
时桐笑道:“大孙啊。我跟你爷爷是朋友,你不就是我的孙子辈么?叫你大孙有问题?”
“你……”
“早说了,你应该叫我一声时爷爷。怎么样,你爷爷身体如何?”
“不劳你费心。”卫知礼咬牙切齿道。
“也是,他精神气好得很,不过大孙你也要经常回去看看他,他想你。”时桐一脸微笑。
骄傲的卫小公子在时桐面前吃了个大瘪,气得脸都黑了。
时桐摁着卫知礼在凳子上坐下,又拿了另一个凳子放在卫知礼对面,招呼简疏文坐下,简疏文哪敢违抗他。
时桐搬来了第三个凳子在一旁坐下,三人坐成一个三角形。
卫知礼不想理时桐,见简疏文坐下后,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是不是接了北陆工厂的案子?”
“是啊。”简疏文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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