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兆帝带着看热闹的心理,命宫人在太和殿摆设长桌堆了几十碟点心,以供朝臣打发时间。

自己则是下了龙椅,来到温辅良身侧,笑道:“平王啊,朕的这位姒爱卿可不是一般人。”

若非他尚且年纪,短短几年连升数品,却无可服人的功绩,他有心封他做个三品。

文武难得有机会与君同乐,故而并不顾忌兆帝。

同僚间谈笑风生,品茗吃点心,甚为热闹。

温辅良看向人群之中的姒婴。

他着一身丹青官袍,温雅秀美的眉目,唇噙笑意。为清贵之臣拥簇其中,玉润珠华,贵美宛若画中人。

那些人中,着红、着青,隐有以他为主的姿态。

似感知到温辅良的视线,姒婴遥遥噙笑向他颔首,不卑不亢,端方有礼。

温辅良回之一笑,侧目看向兆帝,问他:“万岁,可觉这位姒大人像一人?”

兆帝闻言也去看姒婴,端详几眼哑然失笑:“朕瞧他倒与平王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那年,他有了个连襟。

初见他,他着一身青袍骑着神俊的汗血宝马。端方如玉的公子挎着弓,九箭齐发,九箭正中靶心。

他记得很是清楚。文国公鼓掌盛赞,他策马而来,言:“爷爷,辅良不过一介文臣。”

他有一连襟。是他纵靠一身战功彪炳做了魏王,也难摆脱的头顶乌云。

温辅良没想到兆帝会将姒婴扯到自己身上,解释道:“万岁,他像前朝一位尊贵之人。”

兆帝一脸好奇:“何人?”

温辅良眯眼,一字一顿道:“前朝皇后娘娘姒姬。”

兆帝先是一愣,后沉了一下,摆手:“姒姓少见,却非专属一家的姓氏,平王实是多虑了。”

温辅良听他语气笃定,微微一笑。

姒家早先有位小公子,五岁上下一场急病去了,彼时正赶上暴君废后。那位小公子若活着,也应这样的秀美。

皇后娘娘那样薨逝,他安能不恨,恨前朝之臣,更恨今朝之君!

他道:“万岁,是与非稍后便会揭晓。”

兆帝神情一肃:“辅良,不是临时起意?”

温辅良笑眼看兆帝:“万岁,小王这块玉玦可不是一般之物。”

温家历经数朝不倒,一家堪比一国之富。能佩戴在他这家主身上的玉玦,说一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他的东西,可不是那样好得的。

白玉道刚到巳时刮起一阵旋风,风卷尘沙扑面而来,万里晴空霎时乌云盖顶。

兆帝率先步入殿外,静待五刻来到。

御花园里,温宁刚上了树。

温景宁蹲坐在手指粗细的树杈上,定定看着她。

温宁气道:“温景宁,这次我若抓到你,定要打你一顿!”

温景宁碧绿的猫眼带着懵懂。

它不知树杈细小危险,盯着碧绿裙衣的小姑娘,看着她与自己相像的眼,只感亲切。

温宁一手抱着树,一手伸出,纤纤素指堪堪要抓上猫爪。

瞬时,旋风起,天色骤暗。

温景宁贴耳炸开了毛,恐惧之下,从桃树一跃而下,四下逃窜。

温宁也被吓到了,乍见温景宁跳下树似没头苍蝇乱窜,慌乱喊:“温景宁,别怕,我在。”

翠微知她最看重这只猫,忙令其他宫人前去拦阻。

温宁小心下了树,见温景宁在宫人的围追中直奔园外跑,忙喊:“你们吓到它了,全退下!”

翠微带着几名无措的宫人留守原地,见她追着温景宁而去,问:“郡主要下雨了,可要奴婢们去拿伞?”

温宁头也不回:“我抓到温景宁会自己回宫,不准告诉娘娘。”

几句话间,乌云电闪,轰隆隆炸开雷霆万钧,白龙四下分散,狰狞如灼白天网。

天网下,白玉道跑着一猫一人。

白猫受惊在逃窜,人紧追不舍,急出了泪。

接连的天雷炸响,温宁逐渐跑不动了,猫就在她眼帘消失不见了。

她红着眼,站在天雷下吸了吸鼻子,甫一迈步,骤雨倾盆而下。

温宁想,今日应是她福运用完之日。她没追上她的猫,人也被这场骤雨淋透了。

她站在倾盆大雨下,认命地向温景宁最后消失处走去。

皇宫很大,四方皇城被雨幕笼罩,除了骤雨狂风,便仅剩下死寂与阴森。

那雨足足下了一刻钟。

转瞬乌云为风驱散,点星雨水淅淅沥沥,将尽未尽。

太和殿廊檐下,兆帝笑了出来,看向温辅良:“平王,你可是输了。”

文武站列两侧,已然笑开了颜。

温辅良没答。

迈步出了廊檐,抬头看天,几滴雨水落入他半白的长髯,他笑了出来:“本王若没记错,姒大人说得是骤雨下一刻钟,暴雨一刻钟的确停了,然小雨未尽。”

一句话说完。

澄澈的蓝空,几片白云飘来,就连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停了。

姒婴迈步下了玉阶,向平王深深一拜:“姒婴认输,愿领罚,但凭万岁、平王爷发落。”

莫说心向姒婴的文武,就是兆帝也蹙眉道:“辅良,一刻钟雨停了,小雨存留不过说话间,这怎可算输?”

温辅良决绝道:“说了雨下一刻钟即停,多一分也不成。”

他又对姒婴道:“姒大人少年俊才,能诚恳认输,本王又怎好为难于你。”

姒婴平淡道:“平王爱护之心姒婴心领,愿领罚。”

兆帝不忍道:“姒爱卿,不过一场彩头戏,莫要做了真。”

温辅良也没真心想要为难他,道:“姒大人愿认输就成,至于罚,大可免了。”

姒婴后退一步,接连向两人一拜,道:“万岁、平王爷爱护之心,姒婴不胜感恩,愿于午门罚站五个时辰。”

他言罢,果真直起身向午门而去。

文武面面相觑,静默片刻纷纷鼓掌赞叹:“姒大人一如古人圣贤。”

兆帝看着他挺拔背影,由衷道:“朕没看错人。”

温辅良耳闻赞叹声不绝于耳,看着姒婴背影负手眯起了眼。

无关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他这一站,博得文武万岁盛赞。虽输了他的铁齿铜牙,却赢了身前身后名。

这样的少年人,纵不姓姒,也棘手……

温宁寻到午门时,文武身着各色官袍鱼贯而出,路过一人身前,纷纷拱手让礼,这才浩浩荡荡离去。

她一身狼狈地目送文武穿午门而去,将目光落在午门那人身上。

她离得有些远。

那人穿着丹青官袍,垂手而立,如白鹤似青松,七分像故人。

温宁未等作出反应,脚步不由向他走去,看向他脸。

姒婴余光扫过她一身狼狈,不着痕迹蹙眉,低下了头。

温宁来到他身前,本想问他是谁,张口却是:“可曾看到我的猫?”

姒婴后退一步,向她拜礼:“回郡主,不曾。”

温宁见他不肯抬头,抬起手道:“免礼。将头抬起来,让我看清你。”

姒婴却将头垂更低了,道:“郡主,臣乃外臣,不便。”

温宁未找到猫,人又淋成了落汤鸡,本就心底有气,见他不知趣,冷声道:“凡本殿下说便,不便也便!”

姒婴又退回一步,道:“郡主,臣说不便。”

温宁细数前半生的十五年,算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硬骨头的臣子,赌着一口气,躬下身去看他脸。

姒婴见她难缠,只得抬眸去看她。

那小姑娘,从他臂弯探出了头。一双哭过、略红的眼,湿漉漉地如稚狸。夹杂着几分气愤,几分好奇,蒙着雾泽黑白分明,一眼可知人心的干净。

姒婴再次看清她那双如猫的眸,眼皮突地一跳。

温宁从他臂弯下,看到的是一双极黑极其深邃的眸。如浓雾,似深渊,一眼不可见底,却很是陌生。

她扇了扇浓睫,好奇问:“你真没看到温景宁?”

姒婴只得直起身,避开她好奇的眸子,道:“回郡主,臣并未看到任意一只猫。”

她猫又不见了?

姒婴心底有些发寒。

温宁见他直起身,也站直了身,探究打量他眉眼,心道:看身影像是故人,离近了却是一丝一毫都不像,她果然是错觉了。

她问:“你姓姒?”

她曾在司天监日晷旁,见过他身影。

姒婴又向她拜礼:“臣姒婴,拜见骄阳郡主殿下。”

姒婴?

温宁道:“你名好生奇怪?”

她有个乳名叫猫宁已然足够奇怪了,他却大名叫姒婴,比她乳名更奇怪。

姒婴低着头:“臣惭愧。”

温宁听他一口一个臣,虽像故人并非故人失了兴趣,问:“他们都走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姒婴淡淡道:“臣输给了平王千岁,要站五个时辰。”

温宁欣喜去看远处太和殿。

重檐庑殿顶覆着琥珀琉璃瓦,巍峨壮丽。白玉丹陛台阶上立着两排手扶佩刀,站姿笔挺的侍卫,那里并没她父亲。

她没看到自己父亲,对他口中输什么没兴趣,道:“你能输给本殿下的父亲是你的福气。”

父亲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姒婴微微抬起头。见她一身湿透的深绿衣裙,身姿曼妙,高鬓松散歪斜,偏是惊鸿色,眸底一闪而过讥讽,复又低下头,道:“殿下教训极是。”

温宁回头看他,眸底已有不满:“可你的语气不像是对本殿下的父亲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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