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景逸眼尖,见那群臣子为臣不尊,冷冷一笑:“众爱卿,见本宫与骄阳郡主何以不行礼?”
护城河两岸司天监官员,这才拿下袖管、放下官裤,齐唰唰向二人袖手一拜:“拜见太子殿下、骄阳郡主殿下。”
庾景逸神情一变,温柔看向温宁,道:“宁儿怕是瞧错了,你瞧,他们对我二人很是恭顺。”
温宁站在他身侧,怎会不知他是故意安自己心,并没戳破,问他们:“测护城河水深而已,怎来了这些人?”
官员们又是齐唰唰地抬头看向温宁,异口同声道:“郡主殿下,因是平王千岁交代下来的,下官们不敢丝毫怠慢。”
这已然不是第一次温宁在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父亲与司天监扯上关系了。
她回头看向姒婴。
他身着那身丹红的官袍,头戴乌纱帽,垂首而立。
她问:“姒婴,父亲可是不愿放过你,又去司天监为难你?”
姒婴向她微一低头:“殿下误会了,平王千岁很是看重姒婴。”
庾景逸随之回过头来,上下扫量他一眼,见他生得好,怎看怎不顺眼,道:“宁儿,姒爱卿言之有理。王叔从未如此看重一人,若有刁难,想为了锻炼姒爱卿。”
温宁不愚钝,心知是父亲觉察出了什么,心中难免担心。
想到外人口中父亲的手段,从姒婴身上收回视线,对一侧庾景逸道:“表哥,不若带上姒爱卿一起游玩京城可好?”
庾景逸自然不愿意,冷哼一声:“宁儿,你我微服游玩京城是为了寻开心,姒爱卿身着一身官衣跟随我们多有不便。”
温宁气道:“表哥怎这样小气,他是着一身官衣,偌大的京城,还没一间衣裳店?”
庾景逸见温宁又为姒婴与自己生气,本要吐出一些酸话。联想到姒婴不算是个男人,忽又笑了出来,道:“宁儿说得对。”
他拿稳手中伞,将伞身尽数倾斜在温宁身上。人刻意来到另一侧,遮挡住温宁看姒婴的视线,又对姒婴道:“姒爱卿,既是宁儿开了口,你便跟来吧。”
姒婴自然不可拒绝,身着一身显眼的官衣,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入了京城城门,不过走了二条街,正对着大街有间成衣店。
不高的门匾,正对大街的墙壁悬挂着几身或蓝或紫的女儿衣裙。长条柜台陈列满满当当,头簪、珠钗、耳坠、环佩,满是女儿之物。
庾景逸手里撑着伞,一眼瞧见那间成衣店,对温宁遗憾道:“宁儿,里街人多,便要姒爱卿将就一些,先穿上女子衣裙暂做遮掩可好?”
温宁下意识皱起眉头:“不成。”
她是不喜欢姒婴,却知他乃前朝太子殿下。
旧君已死,他为国君,九五至尊,纵亡了国仍是尊贵人。
她回头看去。
姒婴站在两人身后两步开外,一身丹红官袍,低眉敛目,生人勿近的高洁。
梦境重逢后,他待她不复热切,种种冷漠浮现眼帘。
温宁将头转了回去,向庾景逸笑道:“表哥所言极是,姒大人是个不染纤尘的清贵之臣,想也不在乎穿什么衣裳。”
她率先走入成衣店,向柜台的妇人一指身后的姒婴,道:“你什么也不用问,为这位大人装扮成个漂亮的小姐。”
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放在柜台上。
妇人是掌柜,在京城地面上迎富送贵,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往金钗上扫一眼,便知这根随手拔下的金钗至少值数百两银子。
又往那位着红衣的官员身上看去。
他身着正五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着的丹红官袍,胸前绣着瑞禽孔雀,乃正三品的大官。
掌柜忙从柜台转身而出,向温宁欠身,不胜惶恐道:“民女见过贵人。”
掌柜是个聪明人,心知她身份不是一般尊贵,怕不是北城右街上几家王府的郡主。却也仅仅如此了,若往北城左街上猜,这天便到了头。
姒婴站在店铺门外,抬起一双深邃幽暗的黑眸,看向站在店里一身粉嫩衣裙的温宁。
温宁便也坦然看他。
一副我是郡主殿下,你是臣子的傲娇。
他余光又看庾景逸。
庾景逸自是与温宁站在一起的,收伞入了店门,与温宁并肩而立,笑问:“姒爱卿还在等什么?”
他敛下眉目,面无表情地入了店铺。
两位美妇,闻听来了客人,在里间放下手中脂粉,挑帘来到外头。
不妨,迎面撞上了步入店铺的姒婴。
他着一身丹红官衣,头戴乌纱帽,垂首而立。
只第一眼,两人便愣住了,忘了呼吸。
似云端薄雾看间,一幅画悬在空中,画里住着一位仙人。
谈不上美与丑,一眼惊心动魄。
待惊了的心,动了的魄安定,回想起他容貌却是空白的,只剩一身尊贵举世无双。
两人痴痴望着他,脚如生了根,眼神不能移转,满心惶恐。
温宁见两人痴痴盯着姒婴看,一步上前挡住两人视线,也盯着两人瞧,问:“看他做什么?”
两人这才定下心神,又见眼前出现一张芙蓉面。
那姑娘,着一身粉嫩的纱裙,圆眸盛着一眼可知的明媚美好,活脱天帝之女仙女下了凡。
两人扑哧一笑,围起温宁满口赞叹:“今日莫不是天帝发了仁心,将最好看的两位仙人也派下人间了。”
庾景逸忙上前。
温宁后退一步,来到他身侧,蹙眉道:“我不用你们夸赞,将那个穿红衣的打扮好。”
二人见是个丰神隽朗的公子,虽是出挑难寻的模样,对比前面两位,少了几分惊艳,一时沉默了,心想如何夸赞他?
掌柜忙上前,用眼神示意姒婴身上的官衣,与胸前的孔雀。
那二人,探头看去,这才意识到他乃三品大员,双膝一软,这就要下跪。
温宁站在庾景逸身侧蹙眉道:“无需行礼,照做便是。”
掌柜不敢怠慢,上前恭请姒婴去了隔间,两美妇随之跟了进去。
温宁这才抬眸去看庾景逸,却见他拉沉一张脸,似在生气。
这间成衣店,这会儿仅进了三名客人,店里人将她与姒婴夸了,唯独忘了夸赞他这一国储君,太子殿下。
温宁与他相熟数月,心知他因何生气,拉住他手,来到他身前,满目欢喜地看着他:“表哥,你是宁儿心底第二美男子。”
庾景逸对上她满目欢喜的圆眸,仍是拉沉着一张脸,冷声问:“宁儿心底第一美男子是谁?”
他想也猜到了。
姨母当年因王叔一张好脸下嫁,宁儿是姨母的亲生女儿,自要像母亲。所以宁儿每每看到姒婴,便被食色性也四个字困顿,瞧见姒婴眼底再难放下他。
温宁认真回道:“那是宁儿的父亲,表哥不是怕他吗?他老人家最为自恋,宁儿心底第一美男子之称索性送了他。”
庾景逸脸上这才见了笑意,含情望着她道:“宁儿在我心底没有第一,是唯一。”
他有母后,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不以美色论处。
温宁羞红了一张脸,也道:“表哥,他纵生得好,在我眼底比不上表哥一分。”
她第一眼就知姒婴生得好,可这份好,落入她眼底与常人无二。
她如此待他,不过是因他是萧云毓,她欠了他恩情,除此之外,她甚至算得讨厌他。
庾景逸教她哄开心了,笑道:“宁儿,我并非嫉妒他。”
他看向三人进去的内间。
闷青厚帘,将里间遮掩得严严实实。
相反他现在很是期待,期待扮作女装的姒婴走出,当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他才这样一想,掌柜带着店里两名妇人便又挑帘出来了。
掌柜笑脸向二人解释道:“那位大人不愿人伺候,说是能自己来。”
温宁与庾景逸对视一眼,都知了彼此的恶趣味,要了杯茶水,安心坐在正对隔帘的两张椅子上。
不过几柱香,一只手从闷青隔帘探出。
厚重的青色凸显出一只五指修长,玉石般的手,如天公雕琢而成。
温宁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姒婴低头从帘后信步而出。
他身着一身深紫的女子纱裙,头梳飞仙鬓,微微抬起头。
一张干净的脸,眉心勾绘一朵盛开的牡丹。一双清亮的眸子,不知装盛了什么,暗而无华,青得发黑。
他看着温宁,问:“可能走了?”
庾景逸端举着茶盏,看到姒婴女装的一瞬间,茶盏从手中失手跌落。
温热的茶水伴随茶梗,尽数洒在衣袍上。
他双眼看着他,甚至不能呼吸。
耳畔,清晰缓慢的心跳声回荡着。
他最先反应过来,去看一脸痴呆的温宁,忙抓上她手,迈步就走。
两人一起出了店铺。
温宁从惊艳中回过心神,忍住回头再看他一眼的冲动。捂住飞快跳动的心脏,想要开口说话,口舌很是干燥。她舔了舔嘴唇,道:“表哥,我才知自己做了正义之举。”
那日的午门,她万幸救下了他。
这样的美人,哪怕不是萧云毓也不应死。
都说美色动人心,穿上这样的女装,她恨不能与他做一场姐妹。
庾景逸双眼还在发直,却比温宁好上一些。想到以往芥蒂,此时也释然了,道:“宁儿,他万幸曾是男儿身。”
他并非贪欢爱美之人,瞧见他第一眼,若非知他是谁,早已难压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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