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会争,现在的继后懒得争了。”
“这是什么意思?”
林琢之出了会神,叹道:“因为先皇后是真心爱皇伯啊,现在的继后只负责协理六宫,忙得很。”
谷剑兰笑道:“之哥哥,你不说实话,我就不同你聊天了。”
继后掌管六宫,最容易拿住妃嫔的把柄,想要争宠,可比其他低阶妃嫔来得容易。
没有时间争宠,这个说法本身就立不住。
林琢之又叹了一声,无奈,但带着笑意:“什么都瞒不住你,说给你听也无妨。”
先皇后刘梨枝乃国公之女,亦是当今东郦皇帝林承的青梅竹马。
帝后本恩爱,但十八年前国公起兵造反,上京险象环生,若无林琢之的父亲林令搭救,东郦此时的皇帝恐怕就是刘怀了。
刘怀是刘梨枝的亲弟弟,当年他兵败逃至北境,渡过冰雪河后夺了郜离王的帝位。
他誓不返乡,但屡屡骚扰边境,扰得北境无法安生。
刘怀治国,靠的是当年辅佐皇帝林承的经验,他没带来多少人,只能和东郦抢夺资源。
在谷剑兰印象里,刘怀觊觎谷家庄良久,派过不少人来拜访笼络,无一不被谷泽远赶了出去。
至于金秋秀和刘怀,谷剑兰也是来了郜离之后才知晓他们之间的渊源。
这其实并不是个新奇的故事,刘怀到来之前,此处乃弹丸小国,刘怀将这儿原本的皇帝搞下台,自拥为王。
金秋秀彼时只是个小宫女,随同原皇投降刘怀,迎他入宫,刘怀囚禁原皇,登基后偶然看上金秋秀,欲强娶为妃,他本势在必得,想不到金秋秀宁死不从,竟敢偷偷出逃,还渡河离国,嫁进了谷家庄。
金秋秀小小宫女,此般行径大胆妄为,但正因她大胆妄为,才会令刘怀念念不忘。
谷剑兰敢说,自己能够活到现在,离不开母亲的庇佑。
至于东郦和郜离,两国只有一河之隔,林承明明可以将刘怀一行人赶尽杀绝,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此番原因为何?
转回最初的问题,林承任刘怀渡河,任他招安原住民,任他自立为王,其实全都是看在了刘梨枝的面子上。
帝后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外戚干政这事一出,刘梨枝撞柱不死,转而吊颈而亡。
先皇后的遗言,便是刘家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望自己以死谢罪,能够换得刘家全家人的一世平安。
她本想用自己的死保住刘家,没想到刘家却利用刘梨枝之死讨伐林承,双方争斗半月,好在危急之时,皇帝的兄弟林令及时赶到,林承的皇位才堪堪保住。
谷剑兰听到此处,只觉唏嘘:“没想到两国国主竟有这样的渊源。”
“嗯。”林琢之替她拢紧被褥,“没错,刘皇后的遗愿就是保住刘家,陛下念及夫妻恩情,才没将刘怀赶尽杀绝。”
林承放过刘怀,刘怀却不见得有一点感恩,反倒骚扰北境,一度攻陷北境三个小镇,造成伤亡无数。
最可气的是,林琢之自请来北境抵挡郜离兵,林承给他下的第一道诏令竟要求他留有余地,明明东郦比郜离强盛许多,为何要处处忍让?就因为他曾是国舅吗?
林琢之越想越气,拳头越攥越紧,谷剑兰握住他的手,悠悠慰道:“之哥哥别气,夜深了,咱们睡吧,明天我陪你去军营。”
次日清晨,林琢之指使兵士打来冰水,又让他们徒步送至剑谷,还叫他们绕着剑谷和军营来回跑圈,惹得众兵士叫苦不迭。
“林总旗,是小的们体格不够健硕,你要这么折腾我们?”
“小的扛得起几十斤重的兵器,不必用跑圈来锻炼体魄。”
林琢之皆是冷冷扫上一眼,面无表情:“谁再多话,多加十圈。”
众兵士没辙,再怨声载道,也只能撒开腿跟着大部队跑起来。
踢踏杂乱的踩雪声从马车边响过,谷剑兰撩起车帘一角,看着兵士一个接一个跑过去,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背影颓然。
黑色短打从车帘边路过的瞬间,谷剑兰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她牵着林琢之的手,不发一言,眸中却含情脉脉,情意绵绵,林琢之抵不住剪水秋眸溢出的温柔,直接被她勾上了马车。
他带着一身雪寒搂住她:“你叫我来,出声便好,可别让路过的兵痞子瞧见你这双眼。”
“叫你上来,自然要偷偷说事儿了。”谷剑兰在他颊边吻了一下,“他们一时半会休息不得,我再带之哥哥到冰雪河上探探?”
“如果冰水不够用,我差人再替你打几桶来。”
“我就想带你去那儿放松放松。”谷剑兰不由分说,朝马夫唤道,“去冰雪河。”
林琢之还没出声,马车已然启程,它径直穿过兵士的队伍,大摇大摆地往冰雪河畔驶去。
林琢之已经能想象到兵士们的窃窃私语,无非又是总旗抛下他们跟美人一道去游山玩水,但他们散漫惯了,也乐于林总旗没空约束他们。
他们很快到达河畔,又坐上那一叶乌篷船。
冰雪河上的薄冰几乎化尽,船蒿划过时只零星碰到几块碎冰,河上浓雾缥缈,只远远瞧得见东郦的祁玉大峡谷,谷上亦笼着几缎薄纱似的云雾。
林琢之撑起船蒿,乌篷船驶向河中央,一叶孤舟若凭空而游,舟孤寂,水辽阔。
他生出归乡之心,想再往浓雾里划时,谷剑兰从船篷里钻出,握住他划桨的手。
“就停在这儿吧,不要划远了。”
林琢之放下船蒿,极目远眺,妄想穿过浓雾看向河对岸的东郦,可惜并无所得。
淡淡呼出一口气,林琢之忽然在水波荡漾间,听到一丝收弓声响。
他忽地转过头,瞧见南汀岸边枯木间,一个胖墩墩的灰衣人猫着腰悄悄跑远,林琢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发觉这个人影似乎是军营里的某个兵士。
“那是谁?”谷剑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身形,是鸭毛还是二壮?”
“鸭毛被杖三十,行动不可能如此敏捷,只能是二壮。”
林琢之心下生疑,却见谷剑兰收回目光,似不在意。
“我们玩我们的,别理会他。”
————
又一封飞鸽传书到达养心殿时,一弯新月已经挂上了檐角。
刘怀翻身起来,将信拿到烛台边,逐字看过去。
桑嫩亦披上衣裳,来到刘怀身后,再站定,就被忽起的拍案声吓了一跳。
“平日擅离职守也就罢了,居然还……”
刘怀忽地住口,将信揉成一团,他回头看向桑嫩,见她双手护在胸前,花容失色,心里的怒火瞬间消了大半。
“吓到你了?”
桑嫩垂眉咬唇,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一双杏眸水汪汪,泪珠盈眶不落。
这模样更像她了,刘怀怜悯之心顿起,将她拉过来,揽入怀中。
他的声音有些慌乱:“你别哭,是朕的错……”
桑嫩听他温言相待,逐渐抽得厉害,刘怀紧紧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亲吻她的眉心。
“朕只是一时心急,声音大了些,你好好的,去睡吧。”
桑嫩点点头,却还在他怀中不动弹,刘怀将桑嫩打横抱起,走回床榻。
“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吧,别等朕了。”
桑嫩缩在被褥里,一双秋眸怯生生朝外探:“陛下早些回来。”
“嗯。”
刘怀应了一声,让内侍进来帮他穿上外袍,匆匆推门而去。
桑嫩缓缓舒了口气,盯着帐顶发愣,没多久,外间忽然传来推门的声响。
刘怀那么快就回来了?桑嫩赶紧闭上眼。
脚步声渐渐靠近,来人掀起帷帐一角,桑嫩闻到他衣上淡淡的雪松味,察觉到来者并非刘怀。
那人还伸出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桑嫩一个激灵,睁开眼,往床内一缩。
“大殿下!”她拿被褥围住自己,惊恐道,“你怎么进来了?这儿是养心殿!”
刘匀上前将她扯近,眼中含情脉脉:“桑嫩,本王挂念你许久,今夜实在忍不住……”
桑嫩打量他,见他一身内侍服,心里发憷:“大殿下快走,陛下不久便要回来,你在禁足时日私自出殿,小心他重罚你!”
“本王知道你不喜欢父皇,他对你如何,你自己感觉不到吗?”刘匀紧紧团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他叫过一声你的名字吗?给过你名分吗?本王听闻你在同其他妃嫔争宠,你敢保证,父皇会宠你一世吗?”
这些桑嫩自然心知肚明,她试着把手抽回来,却半点挣脱不得。
“大殿下放手,您再这样,妾……妾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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