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四年磨剑(一)

冰雪河畔,雨雪纷纷。

雪越下越大,不知何时能停。

雪花落在谷剑兰的掌心,须臾化为冰水,些许落在她眉间,凝结成薄薄的霜。她状若未觉,只遥遥望着河对岸,听风声里夹杂的低低呜咽声。

“小的也曾去皇宫寻过,可侍卫怕小的脏了宫里的地,不准小的进去。谷大人,看在咱们尽心尽力铸剑的份上,求您帮帮我,自从鹅毛被大殿下带走,小的就没再见过她。”

低低呜咽的是剑谷的匠人葛叔,也是兵士鸭毛与农女鹅毛的父亲。

葛叔妻子早逝,葛叔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他在剑谷铸剑,鸭毛进军营当兵,家中的小女儿鹅毛无人照看。

家中这般情况的匠人不在少数,刘匀以照看匠人妻儿老小为由,将匠人家的女子收入皇宫,充作宫婢,此举亦是为了节省宫里的开支。

如此看来,匠人家中的女眷都有了着落,这本是件好事,怪就怪在刘匀不允匠人探望家人,总找借口将他们支开。

葛叔担心女儿,实在求助无门,这才来寻谷剑兰。

谷剑兰叹了一声,别说葛叔,她也觉得奇怪:“葛叔,你不是第一个求助的匠人,我替你们问过大殿下,大殿下也是避而不谈,葛叔稍安勿躁,这件事我已经向陛下禀明,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你们。”

葛叔连连磕头,泪水糊了满脸:“多谢大人,若能确认鹅毛平安,小的定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谷剑兰上前扶起他:“葛叔言重了,我现在就要进宫,劳烦你替我叫马车来。”

————

“大殿下,您把那些姑娘弄到哪儿去了?现在她们的家人来寻,您若不把人交出来,我们会很难收场的。”

刘匀不太耐烦,大冷天还晃他那把折扇:“让他们见到孩子,那群人会闹得更厉害。”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匀瞥了刘怀一眼,冷道:“国师管好自己的事,不要把手伸那么长。”

刘怀坐在帘后,半卧榻上。他并未在享乐,只是近日服食丹药过多,身体不适应,导致面色不太好看,不论上朝还是召唤臣子,他都是隔帘听政,不愿露面。

刘怀开口,声音沙哑,似破碎的风箱:“国师先出去。”

墨槐仍不死心,临走前不忘提醒一句:“此事已延续三月之久,若再不给个交代,恐怕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求陛下三思!”

刘怀摆摆手,把墨槐打发掉,等到殿中寂静,他才支起身子,缓缓开口:“匀儿,你同父皇说,你把那些姑娘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收到后宅去,变成了你的——”

“没有。”刘匀打断刘怀的话,“那些农女面黄肌瘦,儿臣没有兴趣。”

“那你能弄到哪儿去?”

刘匀没有回答,他从袖中取出一本书,上前递给刘怀。

刘怀接过那本《金丹密要》,一脸疑惑,翻开册子往下看,忽地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合上。

他急问:“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谷剑兰、墨槐、刘霄不知。”

“不要让他们知晓。”刘怀揉揉眉心,“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总之不会放她们出去,再拖一段时间,等到他们建好宫殿再说。”

“先停手,此事还可挽回。”

“不可挽回了。”刘匀懒道,“但我自然会停手,因为看父皇这样的状态,完全没有继续的必要。”

“你、你……”

刘怀捂着心口,咳得厉害,刘匀不为所动,冷冷听他咳完,再扔下一句“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先行告退”。

刘怀倍感无奈,自桑嫩偷渡之后,刘匀便和自己生了嫌隙,他啊,说不定早盼着自己死了。

他摇摇头,又觉浑身酸软,还是躺了回去。

————

谷剑兰下马车时,正巧碰到刘匀上轿,她逮住机会,上前行了一礼。

“大殿下安好,前几日剑兰所问,您现在可有空回答?”

踏上小轿的脚收了回来,刘匀皱起眉头,白了谷剑兰一眼:“本王说过会好好照看匠人家的姑娘,这个回答谷大人不满意吗?”

“大殿下,剑兰并非对此不满,只是代宫外的匠人求问一句而已,他们的诉求只是看女儿一眼,确认她们平安后,匠人会自行离去。”谷剑兰平视他,眸中并无惧色,“大殿下应知眼见为实,既是照顾得很好,让匠人们看上一眼又何妨?”

“谷大人既是醉心铸剑,就不要越俎代庖,管本王的事。”

“若无匠人相助,剑兰一己之力,没办法把剑铸好,剑兰将匠人之言上达天听,本意也是能让匠人心无旁骛,专心铸剑。”

“呵,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但本王明确告诉你,这件事情你管不着,如果你还想保住剑谷,就不要把手伸到本王这里,要不然……”刘匀上前一步,合扇挑起她的下颌,“本王挑断你的手筋,让你如谷泽远一般,一辈子无法铸剑。”

谷剑兰心头一顿,眼睫不受控制颤了一颤,刘匀抚平她的眉,状似温柔地轻哄:“谷大人不必紧张,只要你乖乖呆在剑谷,本王就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谷剑兰退后半步,他却揽住她的腰,逼她靠近自己:“本王向来怜香惜玉,从不舍得动貌美女子分毫,但本王是个有底线的人,再美的姑娘触碰到本王的底线,本王照样——”

“皇兄,你干什么?!”

刘霄自远处跑来,红袍似战旗,如雪中的一团烈火。

他拉开刘匀,张开双臂,挡在谷剑兰面前:“皇兄你过分了,谷姐姐不是你后宅的妻妾,你不要动手动脚!”

刘匀慢悠悠拍打折扇,笑道:“霄儿,若她是你的人,皇兄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刘霄嗫嚅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墨槐从游廊处走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到刘匀身后:“大殿下,这儿人来人往——”

“白墨槐,本王劝你也不要多管闲事。”刘匀转过身,冷道,“你可知上任国师是如何死的?”

墨槐还没开口,便听刘匀道:“她管了不该管的事,受父皇忌惮,父皇不言明,但有否进行打压,你们都看在眼里。”

“皇兄!”

刘匀冷哼一声,转身上轿:“话已至此,好自为之。”

————

大雪覆山河,篷内却温暖如春。

林琢之挑灯,在沙盘前仔细分析两国地势,思索着何地围剿才是最佳选择。

“凃盼。”

他唤了一声,凃盼掀帘而入。

“你能算出何时停雪吗?”

凃盼拱手,摇头道:“这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至少半月之内,都没有停雪的可能。”

“那就有些难办。”

若论雪战,放在祁玉大峡谷倒算个优势,若论渡河而战,所耗兵力需细细斟酌。

林琢之沉默下来,离开沙盘,他脱下甲胄,决定稍作歇息。

“世子殿下,深冬作战非良策,要不咱们暂退边镇,让兵备道守着。”

“我若后退,难保郜离不会趁人之危,再蹈四年前边镇屠杀的覆辙,我呆在军营和留在空荡荡的镇中没什么区别。”

“殿下,虽说……陛下妥协,放你出京,但他仍嘱托咱们,一定要保全——”

“好了,这些话我听腻了。”林琢之毫不客气打断他,把甲胄挂钩,“我来北境,是要护国,你们护我,只会是阻我。”

凃盼闭了嘴,不敢再招惹半分。

年初在上京,林琢之的幼弟林峰之频频发热,林令请了个算命先生来,先生只道家中有人犯煞,冲撞了林峰之的命格。

林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琢之,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放走他,没想到林琢之居然自请戍边,愿等到林峰之康复后再回上京。

“我命里本就带煞,来这里,父亲求之不得。”

他心里清楚,父亲另娶之后,自己就不像林家人了,他站在宁王府门槛前,只听得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这个家,并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林琢之把踏进门槛的脚收回来,转身离开宁王府,父亲想牺牲他,为自己的小儿子铺路,林琢之不会让他如愿。

“这是父亲的一点伎俩,他自以为屡试不爽,罢了,我也不想揭穿他,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凃盼正待再说什么,帐篷外忽然起了骚动,水声混杂着脚步声,急匆匆聚集在冰雪河畔。

“发生什么事?”

一名兵士跌跌撞撞冲进帐内:“冰雪河上飘来一个姑娘,请示将军,是否要——”

“救!”

林琢之绕过兵士,走出帐篷,直奔冰雪河畔。

雪絮扑面,冷风呼啸,被救上来的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粗布麻衣,面色发紫,连头发丝都结了薄冰。

她勉强睁开眼,动一动冻冰的手指,虚声道:“求求你,救救、救救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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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倚柳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