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行一早就等在徐府门前,她不信徐晦能一整天都足不出户。
“你怎么又来了!”昨日赶她那个仆从厌烦道,“我看你有手有脚,去寻个活计赚钱不好吗?非要来求我家大人施舍?”
“比如呢?”徐行虚心求教。
来人间的花销真是不可小觑,临走广泽君将自己所有的灵石都塞给她,其中一部分在钱庄兑换了些金银,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
“绣花织布什么的总会吧?”
“不会。”
“那去给人家当厨娘?”
徐行想起自己那碗被说难吃的疙瘩汤,遗憾道:“也不会。”
他大怒:“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边铁匠铺在招杂工,你去打铁好了!”
这时,朱漆大门被推开了。
仆从顾不得与她掰扯,匆匆弯腰迎上前,一个身形颀长的官服男子迈出门槛,在前拥后簇的人群中回头说了句什么,竟引得那么些人哗啦啦跪成一片。
他们一跪,徐行才得以看清官服男子的面容。她设想过,若只是巧合重名,问清真相之后直接一刀杀了便是,雷罚就雷罚,她总要为自己的好友复仇。但是昨夜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徐行却忘了多想一想,若此徐晦真是彼徐晦,她又该如何是好。
离家近十载,足够一个少年脱胎换骨,但看到此人的刹那,徐行就能确定他是徐晦,恍惚间竟以为,是自己的姐姐站在那里。
他的眉与眼、鼻梁、脸颊,无一不与徐桃相似。徐行还记得幼时姐姐牵着她在田垄上捉蛐蛐,她怕虫子,姐姐就提着虫子吓她,笑起来明丽得像春光。
但是徐晦没有笑,出门伊始,他的脸色就阴沉着,又说了些什么,跪着的人身子都开始发颤。他一拂袖,不满地俯视一周,目光触及站在那边的徐行时,突然顿住了。
二人如同双双石化一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过了良久,徐行率先打破沉寂,转身走向一条巷道。
“小姑姑?!”
徐晦果然追了上来,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袭来,几乎要将徐行推倒,但很快有一双手揽住了她。
“小姑姑!你终于来找我了!”
青年的声线低沉,再不像少时那般明朗,落在徐行耳中显得无比陌生。他将徐行的肩转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神情喜悦得近乎疯狂。
“小姑姑,你当初为什么要走?”他再次抱住徐行,仍如同幼年时那样,小狗似的哼唧,“你不要我了吗?我这些年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家……”
徐行轻轻推开他,单刀直入地问,“关越的死与你有关吗?”
徐晦愣了愣,茫然道:“关越?是那个伏波上将军?他不是自尽的吗?”
徐行静静看着徐晦,两人四目相对时,他忽地反应过来,眉头一扬,眼尾又可怜巴巴地垂下,满是难以置信:“小姑姑,你以为是我杀了他?”
“不是吗?”徐行问。
“当然不是!”他脸上露出些伤心的模样,“你不是因为想见我才来长安的,对吗?”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是谁与你说了什么吗?”徐晦攥住她的袖角,小幅度扯了扯,像撒娇一般,“小姑姑,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秉性你最清楚。有些人见我新任右相,根基不稳,便时不时散播谣言,今天说我杀了这个,明日又说我陷害那个,可是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
“好了,不必说了。”徐行打断他,“我相信你。”
徐晦开心地点点头:“我不怕他们的闲言碎语,只要小姑姑信我就够了。你要在长安留多久?来住我这里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你了!”
“无需你照顾,我在客栈住得很好。”
“但客栈还是有所不便,你就把徐府当作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拘束你的。”
“不必,去做你的事吧。”
徐晦央求无果,只能乖乖听她话,离开时一步三回头,走到巷子口还在高呼:“小姑姑,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你这次千万不能再不告而别了!”
“我知道了。”
徐行挥挥手,看着徐晦的背影,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
几日后后,关序终于第一次来找徐行。
他看着憔悴了不少,面颊都微微凹陷进去,眼下还带着青黑。
“你近来如何?”
“还好。”徐行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我追查阿越之事,发现一些疑点,想来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疑点?”
“那日清晨,我收到一封佚名的信,上面说阿越在驿馆遇害,是徐晦所为。我问过城门守卫,他们说前夜只有右相徐晦在丑时二刻出城,直至午后申时才回来。”
“但我收到符纸传讯,是在丑时一刻。”徐行道。
“这便是疑点之一,时间不对。疑点之二,传信的纸材质特殊,圣上的伴读与我同乡,我拜托他查验,他告诉我,这种纸名为芝兰,只供皇室使用。”
“若非有你的符纸,我根本无从得知阿越遇难的具体时间,也不会去深思这信纸的异样,自然就会在那人的刻意引导之下,认定凶手就是徐晦。”他思忖,“此人要有足够的权力,逼迫守卫抹去出城记录,还要是皇族,与徐晦针锋相对。那便只有一个人——摄政王阮折。”
徐行心想,这摄政王的爹娘有多恨他,才起这样一个不祥的名字。
“若是徐晦故布疑阵呢?”她问。
“但你的符纸始终是个变数,他们二人无论哪个,都不可能事先预知。若徐晦故布疑阵引我怀疑摄政王,他只会引火上身,加重自己的嫌疑。”
徐行不置可否,将手中的纸折了又折,半晌才道:“再想想吧。”
“你觉得还有疑点?”关序追问,“不妨说出来,我们一同探讨。”
“只是直觉,”徐行道,“拿到芝兰纸对于一朝丞相而言,并非难事。”
话虽这样说,其实上次见过徐晦,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正如徐晦所言,徐行太了解他了,所以从他口中的第一个字开始,她便得知,关越一定是他杀的,并且徐晦手上的人命只会多,不会少,他只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装懵懂罢了。
若他真的无辜,根本不会解释那么多话,还见缝插针地试探徐行已知的信息,他只要简简单单说一句“小姑姑,人不是我杀的”,徐行反而会彻底相信他。
但这些话,她不能直接告诉关序。
关序痛失至亲,正是心力交瘁、疑神疑鬼之时,如果徐行如实相告,他难免会怀疑徐行偏帮徐晦来蒙骗自己,如此只会让局面愈发复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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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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