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宴身上的双生咒在天冷时发作得愈发厉害,全身从内由外裂出伤口,但他又没有广泽君的自愈能力,伤口发炎便会反复引起高烧,额头有时都烧得烫手,把阮游吓得整夜守在旁边不敢合眼,生怕次日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徐行劝过一次,让他解了这个咒,少平白折腾自己。不知道他真烧晕过去了还是装的,反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也就懒得再费口舌,有时看施宴实在痛苦,就翻出一颗清心丹喂下去。
也不知他从前的冬季是怎么一个人熬过去的,这破咒折腾他自己就罢了,连带着阮游也忙得团团转,煎完止痛药再煎退热药,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手上的烫伤一层叠一层。好不容易雪霁天晴了,咒术的威力削弱,施宴才得以趔趄着落地走几步。
这日,徐行去城里抓药回来,没在院子里看到阮游的身影。
“阮游?”
她试着喊了一声,听见屋内窸窸窣窣传来动静,到窗边一看,正是阮游,不知道在埋头忙活什么。
“嘘!”阮游竖起食指,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行止不在吧?”
“出去散步了。”徐行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致地看她,“你做什么?”
“我悄悄收拾行囊,准备回长安。”阮游把施宴这段时间给她买的衣裳裙子乱七八糟叠起来,又往包裹里塞了一堆零碎小玩意儿。
“为何忽然决定回长安了?”徐行问她,“不怕摄政王抓你去继续做皇帝吗?”
一提起摄政王,她就瘆得慌,缩了缩肩膀:“怕啊!能不怕吗?可我总得找到能为行止治病的大夫啊。”
“行止不是叫你不要多想吗?”徐行帮着她收拾行囊,“比起治病,他说不定更希望你能自由、开心呢。”
阮游摇摇头:“他的病年年反复,发作起来万分痛苦,谁知道再拖几年会怎么样?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眼睁睁看着他难受。”
“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她自我宽慰,“做皇帝就做皇帝,没关系,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呢。”
“成天早起晚睡、读书学习也没关系?”
“总能找到偷懒办法的。”
徐行笑了两声:“还是偷懒吗?你没有想过学着去做一个好皇帝?”
“哎呀,我不是那块料嘛。”阮游最后在行囊上打了一串死结,“要是没有那场变乱,我现在还好端端做着公主,说不定都有驸马了呢。当初父皇承诺给我招个状元当驸马,算起来的话,八成是徐晦,你我还沾亲带故呢。我应该叫你——”
她掐着手算了半天:“——姨母。”
徐行想笑,唇角提起几次又落下来。她在阮游手心放上一枚移形符,轻轻拍了拍,欲言又止一阵,最后道:“去吧。”
徐行热了一壶水,坐在院里泡茶,顺便看着火上煎的药。
不多时,施宴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用枯荷叶包起来的东西,看了一圈不见阮游,道:“有家农人送我一块糍粑,阮游不是一直想吃吗?她出去玩了?”
徐行递给他一杯茶,等他喝下,才道:“她回长安了。”
施宴骤然抬眼:“什么?”
“回长安,为你找大夫。”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施宴难得慌了神,有些急切地说,“你分明知道我……”
“施宴。”徐行打断他,“你当初既然做了,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不欲多言,但若是阮游主动问起,我会将我所知全部告诉她。”
“哪怕那些真相会让她伤心吗?”
“让她伤心的不是真相,是你。”
她的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施宴身子猛地一颤,伸手扶住桌沿,心神震荡间,他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徐行放下茶杯,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这段时日叨扰了。药在火上,记得喝。我也该走了。”
施宴感觉身上的伤如同被虫蚁啃噬般泛起细密的疼痛,他闭上眼,试图平复心头的一团乱麻,告诉自己徐行与从前那些有威胁的人不同,他不能杀人灭口。
是,一切都是他做的,心狠是,心软也是。徐行这个身处事内的事外之人没有主动与阮游揭露真相,对他也好,对阮游也好,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施宴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不是虚与委蛇的客套,也不是刻意打探消息,他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师兄一样关切徐行的去向,“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师尊。”徐行道,“之前答应过,与他一同游历。”
“好吧,一路小心。”他苦涩地笑了笑,“还有劳你替我这个不肖之徒,问广泽君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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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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