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逆旅

徐行头一回入宫,一路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元子尚也不催促,眸光平静如水,看着她东转转西转转,必要时还会放缓脚步等上一等。

宫中花卉有专人侍弄,野外的桃花都已凋谢,宫道两侧却是春光正好。偶逢宫人在修剪花叶,徐行上前捡了一枝,追上元子尚,递到她面前。

“大人怎么称呼?”

元子尚对她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本官名为元子尚。多谢,使者自己留着赏玩吧。”

她将眼前的桃花枝推回去,笑容在脸上转瞬即逝。

徐行“哦”了一声:“我叫徐行。”

“徐行,”元子尚轻轻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咀嚼一遍,“为何叫徐行?”

她的问题问得奇怪,不过徐行向来不在意这些,也毫无隐瞒,一五一十道:“原本叫徐杏,我的长姐为我改为徐行。”

元子尚说:“看来你有一个好姐姐。”

“姐姐呢,名为徐桃,”徐行转了转手中的桃花枝,看着枝头柔软的花瓣轻轻一碰就飘落在地,“我很想她。”

“既然想她,何不回家看一看?”元子尚问。

徐行心念一动,目光缓缓移向元子尚的脸,只触及一瞬就转开,若无其事道:“回家就罢了吧,她已经离世多年了。”

并非是她要起疑心,而是“家”这个字眼在她生活之中已经十多年未曾出现过了,但前有第五星莫名其妙提起回乡,现在又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实在是巧合得有点蹊跷了。

心中这样想,徐行面上还要不显山不露水,“更何况道宗事务繁忙,实在找不出空闲来。”

元子尚微微点头,正要张口说什么,徐行却忽然感觉袖子一紧,她回头,发现是第五星。

第五星似乎是匆匆赶来的,瞥了元子尚一眼,对徐行道:“我有话与你说。”

元子尚很识趣地一侧身,指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前方就是客舍,本官就不多打扰了,两位使者自行前往吧。”

“多谢元大人。”

徐行朝她行了一礼,第五星见人走远了,松开徐行的袖子,呼出一口气,“徐晦快要死了。”

她握着花枝的手下意识一攥,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么……”

即便人前人后狠话说上千遍万遍,当真到了这一刻时,徐行心头还是难免起了些波澜。

她以为自己能够无动于衷,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些爱啊恨啊,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实质的死亡面前,都随着尸骨化成了黄土一抔。

“不是我干的,你别误会。”第五星补充,“他在三个月前被那个小妖崽子下了百日蛊,算算日子,也没几天好活了。”

徐行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棵桃树旁,蹲下身,将手中的花枝放回泥土中去。

“他还要我转达一句话给你。”第五星抱臂,“你听不听?”

“你说吧。”徐行依旧蹲着,抱着双膝,不知在盯什么。

“他说,想回家。”

————

启程离开长安前,徐行先与阮游道了别,没有去见关序,而是到关越的墓前,给他倾了一杯酒。

“对不起。”徐行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那夜醉酒错过的传讯,对不起年少轻狂的妄言,对不起优柔寡断的无措,对不起左右为难的自私。

徐行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方才将“对不起”三个字脱口而出的仿佛不是她,她只是想对关越说些什么,一张口,脑子里却只剩下了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难道只是因为,她活着,而关越死去了?

那么从前死去的那些人呢?她的姐姐,同门,好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她们的死都与她有关吗?

死亡到底是什么?是结束,是新生,还是解脱?

若如今活着的人实然已死,死去的人才是真正活着,那么生与死,死与生,孰优孰劣,孰是孰非?

徐行心口有些发闷,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团,她越想找出头绪,心口却越是压抑,愈演愈烈,直至剧痛——

“咳咳!”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走火入魔了。

墓地之前,阴阳颠倒,加之心浮气躁,人不知不觉就会受到些影响。虽然这一遭修为倒退在所难免,还好徐行的道心稳固,咳这一口血,也算因祸得福,不至于越想越偏激,乃至钻了牛角尖,一抹脖子自裁而死。

“收回方才那句。”徐行抹去嘴角的血迹,心中已是一片空旷的释然,拍了拍关越的墓碑,“山水万程,各行其路。”

不求相遇,不求重逢,不求别离。人人都是彼此的过客,在或漫长、或短暂的生命中交汇分离,欢聚过后,步履不停。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不好意思,前几天忙着考科三所以只能断断续续更新(结果忙活半天还是没考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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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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