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蹭完一顿晚饭,在院子葡萄架下坐着与柳娘消闲,看她女儿拿着胳膊那么长的锯子锯木头,嗤啦嗤啦一声声很有节奏。
“你又要做什么?”柳娘问。
“娘,我给邻居妹妹做木马玩。”少女系紧袖子,甩了甩酸困的胳膊,“她说要一匹和真马一样大的。”
“你去哪里弄到那么大的木头?”
“我把身体和腿分开做嘛,中间用你说的那种机关连接……”
柳娘去和女儿一道研究什么机关能让这木马自己跑起来,徐行嗑着瓜子看她们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比划,忽然察觉身边声音朦胧起来,第五星的传讯传入耳中。
“你人呢?”
徐行回:“在你家。”
第五星笑:“见过我兄长了?怎样?你们俩谁更失落?”
“你若回来看一看,恐怕就是全场最失落的了。”
“可惜我暂时不想回去。”第五星说,“还是徐姐姐来找我吧。”
徐行问:“你在哪里?”
“在你家。”
徐行起身与柳娘告辞,临走柳娘的女儿还将自己做的一只机关小鸟送给她。
少女教她怎么玩,将小鸟托在掌心,“这里,拧的圈数越多,小鸟飞得越远。”
她指指五米开外那棵树:“最远能飞到那棵树上呢。”
“谢谢,我很喜欢。”徐行拿出一颗灵石回赠,“这个送你。”
灵石的外形流光溢彩,很是好看,她没说这是灵石,只将其当作一颗漂亮的小石头送人。
少女显然对自己创造出的作品十分满意。但是若以灵石驱动,足够这木头小鸟飞上个十万八千里再停,她的自得又显得太过渺小。
然而依傍灵力的修士,就很强大了吗?
有时徐行会想,灵力到底给修士带来了什么?
方便吗?的确足够方便,只需要一点灵力,修士能使随手折的一张纸鸟展翅高飞,甚至发出清脆的啼鸣都不在话下,根本不用像这个凡人小姑娘一样细细打磨这个零件拼凑那个机关。
又或是力量?
移山填海、开天辟地,只要灵力够强,这些全都不在话下。可若是忽然失去了灵力,除去锻体的剑修,她们这群自诩强大的修士还能锯开哪怕一根木头吗?
如果说,玄灵大阵终有失效的一日,取之不竭的天生灵体也最终消声灭迹,到那时灵气逸散,修士无从修炼,只能看着自己慢慢老去,力不从心。那么失去了灵力的修士,与从来都是凡人之人会有所不同吗?
与凡人相比,修士到底修的是心,还是力呢。
————
返回家的途中,一路都有月光。徐行迎着月亮走,低下头发现第五星已经在家门外等她。
不止第五星,还有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
她张了张口,想叫一声“娘”,最后又闭上,反而是老妇人先躞蹀着迈出几步,双手攥住她的小臂,嗓音嘶哑,眼底发红,像是才哭过。
“你、你回……”
她想说,你回来了,回来就好。话一出口,却鬼使神差地变为:“你回去看一看晦儿吧,他、他……”
“我知道。”徐行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轻柔,却拒绝得十分坚定,“娘,我不回去。”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怄气?晦儿他快要不行了,他说想再见见你,算我老婆子求你,你就回去哪怕看他一眼,说一句话,让他安心,成不成?”
徐行还是那句话:“我不回去。”
第五星见徐行不去,心中也暗道麻烦。他已经布好了缚灵阵,只待徐行踏入阁楼,发动阵法,便能将她囚困。可是他又无法劝说得太明显,否则徐行难免会察觉出异样。
若实在不行,只能选下下策了。
他已暗暗将攻击符纸藏在手心,不清楚徐行武力如何、周身有没有护体法宝,第五星不敢贸然出手,因此他要用杀招,趁徐行不备一击即中,至少将她打昏过去。若能直接杀掉,则是最好,虽然这样违背了对徐晦的承诺……
那又如何,滕萤还在他手上,徐晦既然自己选择中蛊,便是将操控性命的权柄交给了他。到时候将徐晦一并杀了,早日让他与他的小姑姑团聚,也算好事一桩。
“你生我的气也好,生你爹的气也好,何苦对晦儿那么心狠呢?”徐秀神色近乎哀求,“他小时候和你多亲,你都忘了?他娘把他托付给你,他的名字都是你起的,第一次说话喊的是‘小姑姑’,有什么吃的玩的,第一个想到你……”
这么温馨的过往,第五星听着都想啧啧称赞,却在徐行脸上看不到一丝动容。他心知大概是没戏了,将灵力运转在掌心符纸,在徐秀的身躯遮挡徐行视线的那一刹,正要灌入灵力,却忽然神色一凛,符纸哗地碎为灵光四散而去。
这一遭反噬不小,第五星浑身经脉剧痛,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目光晦暗地看向身后。
并非是第五星忽然良心发现,而是身后现出一个人影逼停了他。那人还未露面,第五星便感受到浓重的威压如山一般倾倒而来,他闷哼一声,猛地半跪在地上,心中全然被恐惧笼罩。
有此等修为的,只会是……
那人并未御剑,竟是直接破空而来,见有凡人远远便落地,第五星的杀机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她却也只是瞥了第五星一眼,三步并作两步掠过他直朝徐行而去。
徐行注意到来人,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如镜?你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天澈,天如镜。
天澈对她浅淡地笑了笑,旋即收回笑容,“小师姑遣我前来告诉你,谈霏病危了,速归。”
“二师兄病危……”徐行虽然早就预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但噩耗传来时仍是心头一紧,“师尊知道此事吗?”
“广泽君已经赶回去了,”天澈道,“你的大师兄也在。”
“他怎么也……罢了,容后再议,先回去要紧。”徐行摸索移形换影符,天澈止住她动作,“不必,我带你回去。”
“等等!等等!”徐秀攥紧徐行的胳膊不放,“徐行,你不回去看看晦儿,却要去看一个什么师兄?晦儿可是你的侄子,是你的亲人!那个师兄病不病死跟你有多大关系?”
“娘,我说了,我不回去。”徐行对天澈示意稍等,心平气和地对母亲道,“没有与你们闹脾气,也不是问心有愧。我用了十多年离开这里,不会再回去了。”
她将母亲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挽起袖子,被攥住的皮肤已经发红,甚至有点乌青,而乌青之下,还有一道道泛白的旧疤痕。
徐行将手臂放在母亲面前,“这是我爹当年打的。旧伤难消,我不想再添新伤了。”
说罢,她不顾母亲如何反应,拉起天澈转身就走。愈行愈远,还能听到徐秀在身后哭骂。
“你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晦儿了!”
“徐行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当年你亲娘把你扔了,原来早就看透你是个祸害!你害得徐家家破人亡,我们老两口断子绝孙,你高兴了吧!”
她骂得不好听,天澈都微微蹙起眉,神识在村中一扫而过,“她说的是那个中蛊术的凡人吧。”
她的余光又瞥见重伤昏迷的第五星,“他想杀你。要杀了吗?”
听到天澈的话,徐行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仿佛早就猜到第五星不怀好意。
“先不必管他们。”她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走吧,我们回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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