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不到四天,来到了白家的地界,青鸾停在山谷前的草地上,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在青鸾背上坐了这几日,三人也是腰酸腿麻,落地时很不习惯。
花不谢激动地跳了下去,差点一个没站稳,和草坪来个亲密接触。孟恬晃晃悠悠踩到草地上,总觉着腿像不是自己的,走了两步如漫步云端般奇怪,但好歹是到地方了,这几日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赵丹活动着筋骨,若不是急着干正事,他真想打一遍五禽戏疏散疏散。
春天在这里来得晚一些,低矮的灌木与带着些枯黄的草掩不住山坡斑驳的褐色。一侧的山壁上凿刻着“丹东白氏”四个大字,每个字约两尺见方,丰腴雄浑,勾了金漆,一派富贵气象。
“好气派,当山大王真是舒服啊。姑奶奶要进去瞧瞧。”花不谢咋舌,甩开胳膊迈着大步,一马当先地往前走着。
“慢点,小心!”孟恬话音未落,只听“碰”的一声,花不谢就结结实实磕到脑袋了。
半球状的淡金色光晕一闪即逝,将原本隐于无形的结界短暂映照出来。
金光消散后,结界有如虚空,肉眼根本看不出端倪,却是实打实的一层障壁,磕上去滋味并不好受。
每个门派都有护宗阵法,种类繁多,不一而足。白家是阵修出身,更是讲究极了。孟恬尝试放出精神力去感知阵法,顿觉自己如盲人夜行。这个级别的阵法,不是她能窥探的。
“几位小友来了,里面请吧。”忽然,一道清冽冷峻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的漫不经心,尾音绕了个弯,像是猫抓挠心似的,无端令人觉着有几分的危险。
花不谢左右张望,连个人影也没找到。这声音,从空气来飘来的?
孟恬呢喃道,“这阵法传音如此清楚,果然非同小可。”阵法传音虽不容易,也说不上是很难的事,但覆盖面积这么大的护宗阵法,能将声音的细节都原封不动传来,如说话之人就在眼前,的确罕见。
“哼,少见多怪。这阵法有何难的?连叶隐青,都有本事布置出比这更厉害的。我白家护着这山,从来不靠阵法。”
孟恬脸上一红,有些憋气。方才那句话明明很小声,居然都能被听见?
“斗胆请教白掌门,白家依仗的是什么?”花不谢微一抱拳,神情严肃,看起来像是正经求教的模样,实际上这个四六不着的问题是她随口一说的,答案无关紧要,她见孟恬脸红,有意解围而已。
“自然是我白芷,我的威名,还有实力。”白芷的声音满是自信,丝毫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三人闻言皆无语。花不谢嘴角颤了颤,低着头,赵丹和孟恬紧绷着脸,放轻了呼吸。
“对了,我也不是你们想见就见的。登门拜访总要准备点见面礼不是?你们就这么空手而来,真是没礼貌啊。但我作为长辈,也不好和你们一般见识。这样吧,你们去替我取个东西,在揽月亭里。”
白芷话音未落,结界上隐隐流转着一道道紫光。
花不谢伸手探了探,手很轻易就穿了过去,这才放心下来,走上前去。
来到了结界内,走了一小段路,面前横亘着一带低矮灌木林,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径。
孟恬一看即知,这灌木林是人工布置的,也算是个小阵法,可以移动。中式园林与山水,素来讲究屏障,不可一览无余。此处空阔,若是用假山石或是照壁,既费材料,也显得小气,与山谷不搭。而如此布置,则颇得自然意趣。
赵丹扫了一眼灌木林,就挪不开目光了,如果没认错的话,这是改良后的酸枣棘,不带刺。他只在野外见过一两次酸枣棘,还都是单株的,瘦瘦小小,哪像眼前这一片……
他揉了揉眼睛,凝神观察,黄绿色的簇生叶片细小饱满,叶脉纹路清晰,边缘一圈锯齿。小如米粒的果实未到时节,还是青青的。原本应布满长刺的红褐枝条却十分平滑,不知是怎么得到的新品种。
酸枣棘的果实,其实并不是市面上卖的酸枣,而是被称作“小酸枣”的珍贵药材。如此植物,得了这么个诨名实在是有些冤枉。那小小的果实熟透后呈现出枣红色,安神助眠的功用可是立竿见影。
花不谢大大咧咧地甩着手走在最前面,觉着身后空落落的,回头一看:“琢磨什么呢?您二位被勾了魂?”
孟恬回过神,不再琢磨园林设计。赵丹也暂且按下了给酸枣棘改个妥帖名字的想法。
走出这片酸枣棘丛,山谷逐渐开阔起来,石壁呈喇叭状向内敞开,三人却有种要被装进麻袋里一网打尽的感觉。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花不谢抬头望天,悲壮地叹了口气。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文化的呀。”孟恬轻轻一笑,眉梢吊起。
“话本上看来的?”赵丹平平淡淡地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得温和。
确实是话本上看来的,但花不谢不想承认,头一次觉得赵丹这副憨厚的样子有些欠揍。
“你们别说得像我除了话本就不看正经书了。”花不谢抗议。
“难道不是吗?”孟恬一个反问。
花不谢哑口无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除了那些话本,好像确实也没看过别的书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转移话题了。
“也不知道那什么揽月亭在哪?”花不谢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一般来说,亭子不在水边,就在山上。”赵丹言罢觉着自己像是说了句废话,忙把嘴紧紧闭上。
“揽月亭,既然名为揽月,想来应是建在高处,会不会是取欲上青天揽明月之意?”孟恬道,“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
“欲上青天揽明月?白家真是好大口气啊。有野心,不过本姑娘喜欢。”花不谢微微点头,忽然发觉这周遭景物都看得更顺眼了。
实际上,白家极为讲究,此处既有江南水乡的园林风趣,又掺了些北方气派,园中的奇花异草更添异域风情。极目远眺,隐约可见天际依山而建的层楼重阁,飞檐斗拱,看不真切。
两侧千仞壁立,内里有着山丘与土坡,地势高低不定,与建筑屋宇相映成趣。
门厅从外面看着并无特殊,与诸多园林的相差无几。匾额上还是“丹东白氏”这四个字,比方才石壁上的更张扬一些,笔力遒劲入木三分,落款居然是:白芷。
花不谢不懂书法,但这字入了她的眼,有棱角的字总是比中规中矩的字更合她脾气。她本想喝一声彩,看到落款,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进了门厅,移步换景,花不谢啧啧称奇,没走两步已不知身在何处,眼睛都要看花了。孟恬边走边掐指算着方位,嘴里还念念有词。赵丹自认老持稳重,但乍见如此多的奇珍药材随处种植,也难免脚下飘忽。
待得出了游廊,眼前又是好一片石林。奇石荦确,参差巍峨。步入石林中,东盘西曲,三人走马观石。
“你看这石头像不像个猴子?”孟恬伸手指着。
“应该取名为灵猿献果。”花不谢仔细打量道。暗暗想着,谁说我没文化的?
“那左边这个是仙人指路。”赵丹对一块颇有仙姿的石头扬了扬下巴。
“嗯,这块好看。”花不谢点头。
“真有袖袂飘举的味道。”孟恬也赞同道。
三人边走边对着各块石头好一番评头论足。斜倚在美人榻上的白芷,透过手中晶莹的万象珠看到了这一幕,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敢情这是举办选美大赛呢?这么松弛吗?在白家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是自己臭名还不够昭著吗?
白芷捋了把头发,将万象珠随意扔在地上,平躺在榻上,决定放弃思考。
三人走了好一会,花不谢忽然止步,愣了一下开口道:“这,这石头好眼熟。”
“这像是那块仙人指路。”赵丹道,无奈心想:仙人指路这名字取的,还真是妙啊。
“啊呀!咱们不能这么走,这石林也是个阵法,有机关的。”孟恬脸涨得通红,红到了耳根,心道:自己真是给师尊丢人啊,枉为阵法师,一点眼力都没有。
“跟着我走。坎七,履三,未济五……”孟恬走在前面,计算着方位,数着步子。花不谢和赵丹不明所以,乖乖跟着邯郸学步,走得歪歪扭扭。
走到一块巨石前,孟恬皱着眉头停下。明明还差两步啊?又核算了一遍,没错。她伸手轻轻推了推石头。
动了!看着沉重无比的石头被她毫不费力地推开了。恰好是两步的距离。
“哇!”走在最后的花不谢看到时惊呼出声。走来后也有样学样地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她又加了些力道,不料巨石没顺着她推的方向移动,反而有复原回位的趋势。
花不谢心下一慌,赶紧使出全身力气抵住石头,急走了两步蹭着逃了出来。
“不要手贱。”孟恬咧嘴乐呵道,眼带笑意。
《渡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最近有点崩溃,考研期间被分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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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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