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敌非友

游峰满脸无所谓:“嗯,我输了。”

闻渝火冒三丈,第四次,这是游峰第四次骗他,把他当个傻子耍得团团转。

偏偏点火人还笑眯眯的格外欠揍。

“独眼逃了你不好交差,打个商量,”游峰小腹剧痛,他不得不微微蜷身靠住亭柱减弱痛感,随手擦擦不断外流的血液,“你杀了我,把尸体带回去。或者你心软点,把我活捉回去,以功抵罪。”

闻渝盯着脸色苍白的游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游峰笑道:“说不准呢。”

刀刃架在颈项上,传来丝丝痛觉,冷汗黏住游峰的眼睫,糊了他的视线。他费劲才看清闻渝手里拿的不是剑,而是无忧。似乎愣了愣,游峰的笑意慢慢消下去。他抬眸与闻渝对上视线。

闻渝看不懂,他只觉得游峰这一眼里含了很多东西,让他不得不刻意逃避。

“闻大侠不如换把武器,”仅仅瞬息,游峰恢复懒洋洋的笑,“闻名天下的无忧,染不得脏东西。”

无忧与肌肤相贴出浸出鲜血,闻渝目光定在上面,忽的觉得刺目极了,刺得他眼眶又酸又痛。

他收回刀,点穴捆住游峰的手脚,粗鲁的在他伤口上撒上随身携带的药粉止血,用细布封住伤口。

“人马上醒了。”游峰抬下巴点了点李珏,“不管吗?”

闻渝狠狠拉紧布料,勒得游峰伤口生疼倒吸口冷气。

游峰识时务的没再开口说话。

身后的人边揉脖子边哎哟哟喊着爬起来,看清闻渝犹如见到天神,感动又急切:“闻兄,你可来了。独眼被人劫了。最重要的是,你猜我见到了谁,我见到游峰了,他居然还带个武林高手招摇过市!”

闻渝打好结,撑膝起身瞪他:“殿下何必盼着我,只带两人押送,你身手厉害得很。”

李珏自知理亏,不敢对呛,扫到依柱而立血染青衣的男人,目瞪口呆,手指颤颤指过去:“你……你……”

游峰歪头浅笑:“世子殿下,恕我不便行礼,方才打晕了你,实在是无奈之举。你若不解气,便来打我几下可好。”

李珏手指终于不抖了:“游峰!你怎的还不悔改!”

“我发现你们,每次相遇都要来一句‘还不悔改’,话不投机半句多,两条路的人,何必说这些。”游峰道,“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无论善恶生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珏气得提拳揍过去:“天渊派怎的出了你这么个畜生!”

游峰被当胸一拳打得喉咙铁锈味上涌,他啐口血,嗓音低哑:“那你得去问问现派主了,是如何多出我这个畜生的。毕竟有其上必有其下呢。”

李珏脾气躁,还想再来几拳,一旁的闻渝抓住他的手:“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先把独眼抓住。他还有同伙。”

接下来的几日闻渝和李珏把游峰这只泥鳅别在裤腰带上,担心人不留神跑了。大国柱将军府暗卫大范围搜寻,一路追至临近的凤尧城。

寻查到第二日,凤尧城传来密信言是已经找到独眼的行踪,几人将秦三暂押将军府,匆匆忙忙赶过去。

游峰丝毫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既不忧虑身体伤口,又不惧怕独眼被找到,该吃吃该喝喝,倒更像是与友人出来游山玩水的。

到凤尧城找到家下榻的客栈,闻渝给自己和游峰订了一间房,防止游峰逃走。李珏本想提议换侍卫轮流守着,又心知游峰此人向来狡猾,诡计多端。闻渝对他的奸计反而比其余人更明了,于是便闭了嘴。

闻渝倚窗而立,窗外的街道笔直的抛出条线,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红灯笼与杂耍喷出的火花相映成景,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景象。

“怎么亲自来监视我?即便不是你我也难逃出去。”游峰舒舒服服躺在榻上,闭眼轻声道。

闻渝扭头看他:“你是只老狐狸。”

游峰睁开眼,目光没看闻渝,直直盯着床顶的帷幔:“狐狸老了,再聪明也体衰,躲得了一时,却终归会被猎人抓捕做成皮毛和菜肴。”

“你有事瞒着我。”闻渝道。

游峰的视线挪到闻渝脸上,语气揶揄:“瞒着你的事情多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

“邻国世子府到底怎么回事?”

游峰细细观察对方的神情,依旧是冷厉淡漠的,其中确有十分的认真。

“先前我问你想不想知道,你不回答,如今找出个独处机会问我,会不会多此一举了?”游峰重新阖上眼皮,“几日前你若是问我,我自然会告诉你。至于现在,我不太想说了。”

闻渝也不急:“你在找鬼王鼎?”

“嗯。”游峰道,“找到了。”

闻渝嗤笑:“倒是天大的本事,龙骨宗多年寻找未果的鬼王鼎竟被你找着了。”

“运气好。”游峰很是谦虚。

闻渝沉默片刻,又问:“你找鬼王鼎做什么?”

“有用。”

闻渝冷哼,他对游峰再清楚不过,不屑于撒谎,也不是那种闷葫芦,有问必答,看似什么都说了,实则将真相全部牢牢蒙住,不漏一点痕迹。

“还有问题吗?”游峰道,“没有我便歇息了。”

“竹幽室字条,离魂窟,沣水十里道。”

简单直接,像一把刀狠狠破开腹脏。

闻渝神色如常,用力握拳,指甲陷入手心扎出刺痛。

游峰或许是没想到他真会开口询问,略有吃惊,又笑道:“这般记仇!”

“七仙湖,四次。”闻渝上前一步靠近游峰,凝视他轻微颤动的眼睫,“你既然让我问,那我便问。自你离派五年,去往何处,结交何人,与独眼白衣人是何关系?”

疑问兜面而来,如滚烫热浪扑来,一点点的紧逼,勒住颈项,甚至于窒息。

游峰道:“这么多问题,我该从哪里回答?”

“想从哪里回答,就从哪里回答。”闻渝俯视他。

“行,”游峰叹口气,“骗你的四次,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仇恨就随它散去吧。至于独眼和白衣人,自为志同道合之辈,再者共有找寻鬼王鼎的打算,一来二去便成了伙伴。”

闻渝双眸泛红,怒极反笑:“好,好得很,你让我问你,不予详情,靠着嘴皮功夫轻飘飘一句‘对不起’。我真是愚蠢,竟想着从你这里得知真相。”

欺骗的一百句,一千句,一万句,无论多少次,他都相信,义无反顾奔赴前往,于是被捅得千疮百孔,执刀人鲜血淋漓,却还能满脸笑意道歉。

分明只需要一句解释而非道歉,他便能从深渊中解脱。可那人偏不,固执又顽劣。

游峰道:“你想要的真相不在我这里,而在你那里。时候未到,你只需顺着路走下去。”

“你会知道所有,可不一定由我说出来。”

就像那把无忧,虽是你我共造,最终它选的是你,而不是我。告诉你答案的是无忧,并非我。

闻渝坐在桌边喝茶,脑海里闪过一帧帧过往,无论是竹幽室字条让他前往派主书房最后成为顶罪羊被罚跪两日,还是离魂窟引他入洞困于毒蛇群险些致死,卧床休养几月,亦或是两人在沣水十里道一同采药,诱他坠入山崖,若非有藤蔓缠绕住,他必然粉身碎骨。

真真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如此狠毒,像是天生的仇人。

床上的人脖颈上的伤口未结痂,横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再补上一刀,必死无疑。

若死了,无人再戏耍愚弄他,无人再拉他入深渊,无人再高立云端对他满面嘲意。

刀贴颈项,闻渝能感受到脉搏在跳动。

手中用力,鲜血溢出,游峰撑眼古井无波与他四目相对。

若死了,世上再无离经叛道游剑首,而他再无游峰。

无边的落寞掩埋过他的头顶,飞鸦黄土与墓碑,他卧在墓碑前与墓中人对饮。再正常不过,又那般荒诞。

“你若今日下不了手,来日必无葬身处。”游峰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而凝重,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如同当年二人习武,专心致志,不言不笑不闻窗外事。

恍惚间闻渝想起这句话前派主也曾说过,前派主年纪大,他和游峰一直叫的“爷爷”。爷爷逝世前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个。

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手掌发抖,刀从掌中落下,坠在床铺上,染红了被褥。

游峰拿起刀重新塞回闻渝的手中,握紧对方的手横在颈上,他脸色冰冷:“杀了我。”

闻渝抖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到独眼之前,你还有用,我不会杀你。”

他锁好窗户,又定住游峰的穴,叫两名武艺高超的侍卫暂且进去把人守着,几欲是落荒而逃出了客栈。

李珏察觉到闻渝神情不对劲,吩咐身后暗卫看管好人便追上去。

人群熙熙攘攘,两侧各种各样卖小玩意的。竹刻糕点,瓜果蔬菜,香囊玉簪,琳琅满目,叫人觉得新奇。

闻渝走在街道上,头晕目眩,有人撞到他,踩到他,他都不在意。红润的灯笼光芒印进他的眸子里,像血液,他突然有点反胃厌恶。

一双手搭住肩膀,闻渝瞳孔收缩,剑亮三寸。

“闻兄,我说你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闻渝松了脑中紧绷的弦,将剑收回鞘内。

“我没事,闷了,出来走走。”

李珏和他并肩而行:“是不是那个姓游的说什么了?你反应这么大。不得不说,他的嘴像淬了毒似的,刺哪儿都不舒服。你……”

闻渝打断他的话:“不聊此人,烦心。”

李珏“哦”了声,转到其他话题。不知不觉二人进入条小巷,没有人提着灯过,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和外面的街道隔绝开来。

“往回走吧。”李珏提议。

闻渝正准备点头,抬头觉得不对劲,巷口朝内呈先开后合形状,在凤尧城只有淮安巷是如此模样。而暗卫传来的密信所指正是淮安巷。

“独眼他们的行踪就是在这里。”闻渝放低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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