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紧。
朝阳初升，照耀在落了一夜雪的地上，赶早起来卖茶点的小贩挑着扁担走街串巷，深一脚浅一脚，扁担两头的箱笼也跟着一摇一晃。
一驾华丽马车停在镇国将军府大门前。
沈庭燎抱剑匿在暗处，头顶一排倒悬的冰凌，在阳光照射下微微闪光。
他侧首看去，将军府大门难得敞开，荣家二爷毕恭毕敬迎在门口，向来木讷的脸上露出俗气又略带谄媚的笑。
虽然荣长信在朝中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寺庙道观里的出家人一定觉得他甚是讨喜，毕竟此人出手大方，求仙问道笃信甚深。
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宴席动静才渐渐小下去，那驾马车又被从后院拉到大门前，马儿安心地甩着尾巴，应是喂足了草料。
靖王出来了。
风平浪静。
沈庭燎蹙了眉，无法轻易释放神识总有诸多不便，就算能听见外院宴席说笑，内院发生了什么却很难探明。
老偷儿招供，元小清被当作奴婢卖去了镇国将军府。
是谁把她送到了人贩子手里？身为繁花派弟子，为何不在遇到危险时奋起反抗？
沈庭燎目光落在马车车轮下。
车轮在辘辘转动。
如果能在满地脚印和车辙中，找到早先来时的那两道车辙，就会发现雪地里压出的印子变深了。
沈庭燎眉梢轻挑，他听见马车内传来锋刃破风时的细小声响。
只是电光石火间。
长剑出鞘，一剑削开房檐尖锐的冰凌，短短一截冰凌疾速穿过人群，撞开马车车窗上遮盖的羊毛毡，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刺入。
伴随一声惊呼，一记兵戈碰撞声紧接着响起。
护卫马车的亲兵未及反应，便有道人影从天而降，一脚踹开车厢门，那人稳稳悬停于车辕上，眉眼压低了，在日光下显出十分肃杀。
李定那杆关河沉沉压住一柄指向他心口的短匕，枪尖上挑，恰好抵住少女柔软白皙的咽喉。
少女模样清纯，杏眼圆圆，是个娇憨可爱的长相。
本不该透着满面杀机。
眼见一击未得手，少女口中清叱，一股极强气劲在马车内轰然散开，沈庭燎后撤一步，车厢四分五裂，马儿惊厥，满地雪尘纷纷。
李定翻身落地，再看少女身法诡魅地撤退，不由了然。
人群惊慌失措作鸟兽散，沈庭燎一把扯住马儿缰绳，阻止其踩到行人，另一手长剑脱出，剑气如风，十丈外亦可取人项上头颅。
铛！
斜地里蓦地飞来一片残花。残花有枯木逢春之相，硬生生拦截了剑的去势。
“你！”沈庭燎冷眼看定突然出现的繁花派大弟子。
匆匆一眼间，舒华予清冷美貌如旧，眼神中却多了些许不可言说的忧郁。
“别杀她。”
“你看不出来吗？”沈庭燎冷冷道，困灵锁旋即甩出，“她不是你的师妹。”
淡金锁链在空中游龙般追上逃窜的恶鬼，少女不耐烦地回眸，素手一扬，数道鬼影凭空跳出，丝毫不惧地扯住那困灵锁，携着石中火霸道力量的锁链泛出红光，离魂恶鬼与之相触的地方被灼烧出阵阵黑烟。
少女利用短暂空隙窜离困灵锁攻击范围，正洋洋得意间，一柄沉重长剑轰然穿过了她的琵琶骨。
她看到一双含着醺然酒意的眼睛，像翻涌着庞大漩涡的深海。
变故接二连三，沈庭燎已万分不快：“呵，好热闹。”
在他身后，李定长抢杵地，镇定地看着这一切。
韩渡手腕一送，剑刃再从血肉穿过一寸，忽见少女对他妩媚一笑，他心下顿惊，危机感涌上心头，立刻抽剑回身，只见少女面孔陡然裂开，大团黑气从中涌出，充斥着令人心惊的可怕力量。
邪秽之中，最强悍的，魔气。
沈庭燎猛然想起，那天与龙牙在剑阁玄关外所见。
朱厌却不恋战，几个闪身，消失在一片狼藉的街市。
琼露清响，微雨濛濛，化解着漫天魔障。
舒华予面孔苍白：“我知她不是……但小清在她手中。”
“舒姑娘。”有人插话进来，众人惊诧看去，镇国将军府威武气派的门楼上立着一人，此人素衣翩跹，眉目风流俊雅，像是不期然从此地路过。
镶着天青云纹的袖口随风拂动，沈庭燎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师兄他，在北邙山待了一夜？
温越向舒华予问道：“那日在洞庭，我与你切磋后，元小清就失踪了，对不对？”
舒华予再见他，神色复杂地点头：“对。”
“我知道了。”温越看向沈庭燎，“师弟，此处便交由你处理。”
说罢，他凌空虚步，于青天一晃无影，竟比那离魂恶鬼还快上几分。
李定收起长枪，瞥一眼慌慌张张打开的将军府大门，提步迈了过去。
“沈庭燎，随本王走一趟。”
靖王没有邀请其他人的意思，沈庭燎回头对舒华予道：“去找董含光。”
随后又对韩渡道：“虽不知你在搞什么鬼，但最好老实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荣府众人被这出变故吓得不轻，荣长信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笑容：“臣实在不知情，殿下恕罪！”
在他身边，荣恒煞白着脸垂首站立。
“那是给桓儿找的通房丫鬟，谁知她会来路不正。”荣长信叫人捧来一本籍册，“是清白身份。”
沈庭燎拿过籍册一瞧：“假的。荣大人，你身为朝廷重臣，连这种东西都分辨不出，礼部的俸禄竟有这么好拿？”
旁人碍于荣长信身份，总对他客气三分，无奈御前监察使目中无人，当着靖王的面也敢冷嘲热讽。
荣长信悄悄觑李定一眼，却见他外甥唇角勾了一勾，竟是看不出心思深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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