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端正,身体就会正直;内心恭敬,神情就会严肃;内心平静,呼吸就会舒畅;内心专注,视力就会清晰;内心通透,能把握时机而做出处理;内心单纯,能谦让并严格遵守规矩;内心宽广,成功时不张扬,失败时不松懈;如果这七者都具备了,那么君子的品德也就形成了——王阳明
*
何道院,晚间,十点。
击剑室内,布局宽大,运动器材摆列两侧。正中央的位置,挂有混着黑色泥迹的击剑服和一把生锈的佩剑,黑色的头盔静置于绿色的长椅上,画面格外沉重。
少女击剑服穿戴整齐,手握银质佩剑,暗淡的光打在头盔上,看不到里头人的表情,却能隔着一张黑网,感受到了极大的气场。腰后的击剑绳子随着她的准备动作,摆动平缓。
少女侧立,持剑于前方,前脚尖朝前,后脚尖垂直其前脚,膝盖微微半蹲,稍含胸收腹,小臂往上前方伸,躯干放松,姿态紧绷。
她的额间已渗出细密的汗水,目光透过黑网,直视着眼前的佩剑。
室外树影交织月色,风的吹拂下,摩擦着窗户,声响婆娑。击剑室内,就算是银针落地,声响也能轻易听到。
她踩在剑道上,弓步往前踏,手臂朝前,直直朝前方击去。前小腿勇猛而具有冲劲,后小腿紧绷,紧随其后。
“啪嗒。”一声,佩剑击打空气的声音清脆有力,摆动的声音在击剑室内回响。
她复回原地,受着击剑绳的牵扯力,回到原点,她深呼吸,声音急促。
她重新举起佩剑,放在目中,摆出实战准备动作。
再次准备进攻时,却用手将头盔取下,狠狠往地上甩,汗水连同头盔一同倒地。
少女短发于脑后,虽是绑起,碎发不断,刘海下,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流出泪水。
她眼睛闪动,任由眼泪往下流,心脏不受抑制的疼痛起来,她再也站不住,佩剑击地,她半跪在了剑前。
那只甩开头盔的手,抚上了心脏的位置,她失掉了力气,失掉了灵气,失掉了完完整整的自我感受,就好像无生命的石雕一般,甚至她还认为,就连此刻的石雕,都活得比她快乐。
那是一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感受,像是世界往她身上压,前方的路伸手不见五指,生命里不再有光了,爱与快乐也不复存在。
她会即将在这孤寂的黑暗里,死去,永远的消失。
十岁,击剑训练场内,被场内教练挖掘。
十五岁,多次蝉联市区击剑青年赛事冠军。
十八岁,以佩剑第一的名次,顺利进入被人称作“击剑清华”的何道院。
二十岁,为何道院拿下数不清的省内外击剑奖项。
闻名省外的佩剑神童,此时已二十一岁。
曾经的她,或许真的是外人眼中,战无不胜的天才,像是天生就为佩剑而生的人,只要她在的地方,冠军只能属于她。
意气风发,生龙活虎,少年得意,这些形容词,放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
谢知行捏紧拳头,微小的五指聚拢在一起,这幅拳头看上去无力又倔强。
何璇教练,从她进入何道院以来就开始培养她,大大小小的赛事,她一定会到场陪伴。
“你是最好的,我不会再选择下一个人作为培养对象。”
“你是我的人,时间和精力都花费上的人,我不会轻易放弃。”
“你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
“我们会携手登上国际舞台,这才是战友,应该到达的目标。”
四年,无数个日夜的训练,无数个日夜的陪伴,无数个日夜的鼓舞,无数个日夜的倾诉。
“战友”二字,她记在了脑里,放在了心上。未曾忘记,不敢忘记,怎能忘记!
就在距离国际剑联青年世界杯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这位教练,被人高薪挖走。
她的世界,从此失去了支柱,涡旋坍塌,睁开眼时,废墟一片。
“我不异于死去一个亲人。”她站在何璇的面前,看着这个临近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的手背在身后,眯着眼,打量着她。
“谢知行,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我没有理由继续陪你走下去。我也有我的梦想,你要自私地继续把我锁在你的身边吗。”
眼前的人神色淡下去,再也没有了以往那副赏识自己的模样。
失去一副躯壳无足挂齿,失去一具人心,才是可怕的事。
何为孩子,她本同她一起成长。何为梦想,她本同她是战友,到达那最高的顶端。何为自私,陪伴她,她就每日都处于地狱之中。
谢知行眼眶发红,拉住她“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走向国际赛事,但如今你却选择当我对手的教练,你让我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我们不是战友吗?教练!”谢知行站在原地,捏着她的手臂发力,一刻也不想放走这个早已胜似亲人的女人。
女人皱着眉头,眼里流露出的心疼一晃而过,如同她们昔日的美好,再也不复返了。
她开了口,眼神颤动,却不见犹豫“曾经是的知行。”
她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愿剥离,却不得不剥离的情绪“但现在不是了。”
“我们的道路不同,我该走了。即使我不再是教练,也会有更好的教练会出现。何道院会提供给你的,他们配得上你。”
谢知行往前一步,心痛的几乎要死去,曾经口口声声说,我们会配合一辈子的人,如今却毅然离开,她不假思索,此刻只想将眼前的人留住“再也没有教练比你更好了!我只要你!离开了你,我的击剑生涯,将毫无意义!”
何璇神色惶恐,像是最怕听到这样的词“不!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跟别的教练接触的机会。”
“可我只想要你!”谢知行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将话说出来。
“可我不想我的人生全投注在你身上,我注入了心血,也得到了同等的价值。如今,我要去获得更高的价值。”何旋像是变了心的恋人,往日往日,不再留恋。
她扭头便要走,谢知行像没人要的孩子,在原处看着母亲远走。
何璇回头,看向她,眼里带着锋芒,还有些复杂的情绪“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知行,我们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别被当前的情感蒙蔽了双眼。”
谢知行冷下来“如果你走了,我们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
闻声,她回过头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苦笑道“你还是一样幼稚,我们分开,从来就不是生离死别。我不过不再是你的教练,却还可以是你的朋友。往后如果有不懂剑术的地方,你还可以…”
“别了。你走吧。”谢知行扭身,脚步未停,却已泪流满脸。
何璇耐着性子,就着最后一点同理心“好聚好散吧。”
谢知行脚步未停,心起伏不定,像是失了衡的天平,不再回复。
好聚好散?
四年,好聚好散。
她冷笑,如此就能轻易释怀的事,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像她一般冷血。
分离后的无数个日夜,她辗转难眠,不知道在多少个半夜时分惊醒,惶恐地听着自己不安的心跳声,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涌上来,将她拖入无尽的旋涡,试图像虎绞兔一般,将她绞死。
无人能救她,无人在意她,徒留她在不见尽头的黑暗里,独等死亡。
*
夜色渐晚,击剑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
随后,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脸呈方形,棕色的眉毛淡薄,眼带深重,眼神深邃,五官高挺,唇部薄润,是典型西方人的长相。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衬衫,黑色的西服,衬衫领子扣得中规中矩,具有质感的黑皮鞋踏在剑道上,节奏平稳有规律。
他走向跪在地上的谢知行,少女的鬓间,汗水将头发黏在了一起,越靠近她,就越能感受到她的激动情绪使温度上升的周遭。
在少女的身侧,男人停下了脚步,从少女的角度,只能依稀看见他手上的捏着的,带有透明包装的文件。
他自报姓名“埃隆。”
简单清楚,像是对眼前人这幅颓废的模样见怪不怪,有着见过风雨后仍安定不动摇的气场“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击剑教练。”
“你最好给我振作起来,三场比赛,赢一场,你还有机会参加世界杯,全盘皆输,你以后就别再提什么所谓的运动生涯梦想。”
“何道院留能人,不留废人,道理应该不必我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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