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在江小神医的悉心调养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李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彻底。
眼见着就是九月九日重阳日,关于是否要带江眠一同前往香叶山的登高会,两人产生了分歧。
“你见哪个富家少爷,出门在外连个随从都不带?”
“不是不带……”
“哦,是不带我。”
“……”
李烨很头疼,这跟之前的别院之行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李烨尚未挑明自己是为了秋闱而刻意接近的王子玟,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只是新结交的朋友,王公子自然不会对一个普通的朋友动什么手脚。
所以,李烨可以放任江眠易容跟在他身边一起。
但在李烨明确向王子玟挑明自己是为了秋闱而刻意接近他之后,这层伪装的朋友关系便被戳破了,对王子玟而言,自己变成了“客户”。
主动找上门的来的新“客户”,自然不可能直接被接纳,于是王子玟对他发出了香叶山登高会的邀请。
在登高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王子玟定然是派人对“洛之恒”进行了调查,这李烨倒是并不担心,六艺坊作为十年前便被君晏安插在了江南的“眼睛”,帮他伪造一个假身份手段还是有的。
而一旦“洛之恒”的身份被确认没有问题,也就意味着王子玟会开始对他揭露背后的真相了。
江眠有句话说得没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在接触到了真相之后,一旦被王子玟察觉到了异样,那他便有充分的理由斩草除根,甚至断尾求生。
所谓登高会,必定是暗藏玄机,李烨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放任江眠跟着一道。
但是江眠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你是觉得,在金陵还有人能动的了金陵药庄的人?”
“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人死的不明不白。”
江眠默不作声地同他对视片刻,然后道:“我也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人死的不明不白。”
李烨叹了口气,待要再说什么,却被江眠开口打断:
“再说,你同王子玟见了两次,身边都带着不同的人,这次见面若是再带一个生面孔过去,你猜猜看他会不会起疑?”
李烨道:“上次去别院,你是戴的人皮面具,换一个身型差不多的人戴一样的面具去就行了。”
江眠不假思索道:“我的面具不外借。”
李烨又道:“那我带六艺坊那时的侍卫同行也一样。”
江眠笑了,道:“你那侍卫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舞枪弄棒的,而且身手还不低,去六艺坊那种地方还好说,你去登高赴宴,带这么个人在身边,是生怕王子玟对你的戒心不够强么?”
“……”
江眠分析的很对,李烨只能沉默。
见李烨无言,江眠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气定神闲地等着对方妥协,却不想,片刻后,等来的却依然是一句:
“不行。”
李烨话音刚落,江眠一张小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拍案起身,扭头就走了。
雪白的衣角很快消失在了门外,李烨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直觉江眠不会就此作罢,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于是他思索片刻,推开门,唤过院子里拖着腮帮子发呆的小药童,问道:“你可知泠秀夫人,现在何处?”
……
“哎呀,眠儿愿意多出去逛逛是好事呀,我这个当婶婶的哪里有拦着的道理呢?”
泠秀夫人从下人手中接过新沏的热茶,亲手为李烨斟上,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意。
李烨垂眸看着渐满的茶水,眉头微蹙。
他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位泠秀夫人就觉得奇怪,自己可是当朝唯一的皇子,莫名其妙出现在金陵药庄的后山上,还身受重伤,要说他就这么不治而亡了倒也罢,偏偏他被救活了,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不上报官府,常人的逻辑肯定也是能扔出去就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即便是如今金陵药庄暂时收留了他这个麻烦,但那也是看在江眠的面子上,李烨并不觉得泠秀夫人是那种心怀天下、将大义置于己身之上的巾帼英雄,所以若是他的行动已经威胁到了江眠的安全,便是没有干脆利落地要求二人断绝关系,起码,也应该保持最基本的警惕和防范,更何况是在他主动提及的情况下。
泠秀夫人放下茶壶,方才奉茶的侍女已经退了下去,屋内唯余二人,从大敞着的屋门望出去,只能远远地看见一个下人在外洒扫。
泠秀道:“这里是我处理一些要紧事的书房,往里走便是账房,旁人进不来,殿下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烨端起手边的热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视线扫过屋外那个埋头干活的下人,待他往更远处又走了一些后,才道:“方才同夫人提到重阳之行或有危险,并非危言耸听,夫人,金陵药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是不慎将贵府卷入危机中,岂不是恩将仇报。”
泠秀夫人微微一笑,从容道:“殿下此言差矣,首先,救您的不是金陵药庄,是眠儿,天大的恩情您只同眠儿算去,再者,殿下今日屈尊,特意来访,泠秀再不说两句真心话,倒是枉付了……殿下对眠儿的一片心意。”
李烨抬眼看向身侧端坐的女人,随着方才的一番话,泠秀脸上的笑意已经散了大半,但眼神依旧是温柔的,她道:
“殿下,我并不希望眠儿同您走的太近。”
李烨心道,是了,这才是对的反应。
泠秀接着道:“但……眠儿愿意同您亲近,所以——”
话到此处,泠秀起身,朝着李烨恭恭敬敬地一拜,道:“泠秀只得在此恳请殿下,保护好眠儿。”
李烨闻言不由得蹙眉,这话说的荒唐,他本就是为江眠的安全而来,确反而又受泠秀所托。
泠秀拜过,起身接着道:“泠秀所求不多,只愿殿下待眠儿,同他待你一般便好。”
李烨一愣,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很多画面,自从上次六艺坊“抢花牌”的事情之后,江眠便格外地关注他的行踪。
院子里随时都能看见小药童支起个炉子在熬药,问是熬什么药,他也实诚,就说是少爷吩咐的,随便煮点什么都行,总之院子里不能离人。
李烨每次要出门,也总会有小厮跟上来,一踏出药庄便能看见套好的马车候在门口,车夫自然又是金陵药庄的人。
但药庄里的药童和小厮从未对他的出行表示过阻拦,而每当李烨每次收到密信或者欲会见下属的时候,也总是能够很轻易地创造出一个没有旁人的时间段。
他当然清楚这都是江眠的安排,但比起监视,倒更像是为了保障他的安全。
自小便见惯了宫中尔虞我诈的恒王殿下,甚至能轻易地从中解读出江眠的用意:
你要做什么我不拦着,也不多问,我只是觉得你在做危险的事情,所以多派些人盯着你,免得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当然,尽量也别死。
思及此处,李烨低头苦笑一声,片刻后,起身对泠秀夫人一拱手,道:“夫人所托,本王铭记在心,定当竭力。”
泠秀这才又笑了起来,道:“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但主动邀请江眠一同赴鸿门宴这种事情,李烨还是做不出来的,江小神医显然不是哪种会主动低头给对方递台阶的人,所以直到重阳这日,江眠依旧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即便是出门的时候撞上了,也是目不斜视,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日,门外停了两架马车,江眠头也不回地踏上头前一辆,继而毫不掩饰地就朝着香叶山的方向去了。
李烨叹了口气,随即踏上了剩下的一辆马车,紧跟着江眠离开的方向驶去了。
这日早起出门时还见了些阳光,待马车行至香叶山脚下,天却又阴沉了下来,好在这日来香叶山出游的人应该有不少都不是奔着看风景来的,所以倒是也无妨。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眠的吩咐,待李烨走下马车的时候,只能看见金陵药庄的马车远远地停在一侧,而车中的人早已不知了去向。
此时,头带斗笠的车夫拿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躬身道:“看这天像是要下雨,您带把伞吧。”
李烨假意欣赏四周景色,不动声色地将四下都打量了一番,不出意料地发现了有在盯梢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估计是王子玟那一伙人安排的。
他抬手挡下递过来的伞,低声道:“不用,你带着伞去找江眠,看好他。”
“这——”车夫闻言抬头,大半张脸从斗笠下露出来,赫然是许久未曾现身的追远。
李烨接着道:“江眠就是来盯着我的,你跟着他就是跟着我,都一样。”
追远心中苦恼,这能一样么?
但他还是老实地领了命,道:“是。”
“车夫”收起了伞,赶着马车往停靠的地方驶去,而“洛之恒”抬头看了看天,背着手左右张望了一下,也往上山的路走了去。
早就已经到了的王子玟,躲在马车里看着他走到山门前,才掀开车帘,热情地招呼了一声“恒弟”,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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