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宗专门寻了处偏僻的地方,将赤金蝶放了出去,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急得坐立难安。
就在他焦急异常的时候,甘玖儿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原本想他会吓一跳,可见他面色沉得跟乌云一样,甘玖儿讪讪地收了手。
应宗顾不得与她多说别的,忙道:“以归一盟和问剑宗为首的盟军会在近日进攻你们天罗教,你们千万要小心!”
甘玖儿见他说的是这件事,并不怎么紧张地拈起一缕头发,道:“放心吧,他们找不到天罗教的。”
应宗急道:“你们在外面不是还有活动的地点?届时盟军肯定会先从各处包抄,再直捣黄龙!”
“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呗,我们总不能像老鼠一样总是躲着。”
想想之前那些教派的下场,应宗就安不下心,更因为这其中有自己的门派,所以连平时的干练精明都没有了,除了着急还是着急。
甘玖儿见他眉心皱起的疙瘩,笑道:“你这么替我天罗教操心,是不是因为我?”
应宗拂开她伸过来的手,不明白她怎么还有心情说笑,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不让她在此处久留。
“明天师父会和归一盟正式商榷围剿之事,我会随时跟你联络,最好不要正面冲突,毕竟各大派联手,天罗教也是寡不敌众。”
甘玖儿站在一旁,眼眸弯弯地看着他道:“怎么办,我有点不想听你的。”
应宗噎了一下,对她的率性实在有些头疼:“事关紧急,你别任性。”
“你这恩一报,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再占你便宜了。”甘玖儿摸着下巴,颇为遗憾。
应宗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占便宜这种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只能昧着良心哄她:“你听我的多加注意,待此间事毕,你想怎么占便宜都行。”
放到以往,应宗哪里能说出来这种话,就连甘玖儿听了也是一愣,旋即咯咯地笑个没完。
“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有意思。”甘玖儿收起了笑声,看着他目光盈盈。
应宗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可没心情和她玩笑,见她终于听进去了,也不再同她闲扯。
“如今门派中正当紧要,我也不能出来太久,你不要在外逗留。”应宗交代完就率先离去,甘玖儿跟了他小半截,才被他赶回去。
要事暂且得以放下,应宗的心头也松缓了一些,回去的步子都比来时轻快。
应宗出来时天色尚明,如今已是月上柳梢,夜风轻拂着轻薄的叶片,发出沙沙的响声。应宗听着草木之间细微的声响,下意识地警惕起来,衣袍下摆扫着小路两边的草木,令气氛也变得紧促起来。
及近宽敞的大路,应宗猛然回身,朝着身后一处茂密的草丛攻去。对方避之不及,被应宗一剑挑了出来,在草甸上打了个滚。
应宗看清对方的衣着,陡然一愣,也顾不得那人逃窜入林,急忙调转方向往回跑。
对方明显是问剑宗的侍剑弟子,应宗知道侍剑弟子向来不会单独行动,此番必定还有其余人,千万不要如他所想那般。
应宗不敢耽搁,一路飞跃,看见方才跟甘玖儿见面的地方隐有打斗的痕迹,心里一沉,急忙往四周搜寻。
“玖儿!”应宗循着踪迹,在前方的树林中看见被围攻的甘玖儿,也顾不得周围都是本门中人,提剑就冲了上去。
甘玖儿看见他,眼神之中略带复杂,转瞬便投入抵挡之中。
问剑宗的侍剑弟子不似亲传,除了侍奉掌门便是襄助其铸炼,更像是主与仆的关系。只是应宗看对方出手,招招凌厉,显然有着深厚的功底,宗内的上乘武学怕是都教给了他们。
侍剑弟子们见应宗去而复返,一方面加紧捉拿甘玖儿,另分出几人来拖住他,出招干脆直逼重点,却并不下死手,仿佛只是不想让他接近甘玖儿。
应宗几次想要突破重围都被挡了回去,暗暗心惊师父所豢养的到底是什么人,一面也越发心急。
应宗豁出去般迎头而上,侍剑弟子似乎被他不要命的姿态吓得一愣,慢了一招。应宗乘机冲到甘玖儿面前,将她从围攻之中护送出去。
“快走!”
甘玖儿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踢了脚树干飞身而起。
青黑的夜幕中唰地一下罩下来一片大网,将甘玖儿牢牢锁了回来。甘玖儿顿时失了势头,从半空中摔落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应宗挡开面前的剑,待要去扶甘玖儿,就见夜色中又涌出大片弟子,随后而至还有一位长老。
应宗的脑子好似乍然劈下一道雷,轰得嗡嗡作响,还来不及细想其中究竟,就见长老满脸失望道:“你身为问剑宗的亲传大弟子,竟然真与魔教妖女为伍,你如何对得起你师父!”
他在天罗教的经过只字未与人提,师父和长老怎么会知道?应宗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清楚缘由。
长老旋即指使侍剑弟子将甘玖儿绑了起来,要带回问剑宗审问。应宗知道甘玖儿只要去了问剑宗,绝对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不等心里衡量决定,下意识已经做出了阻拦的姿势,跟侍剑弟子纠缠起来。
“不知悔改。”长老面色一沉,蓦然拍出一掌。
应宗觉察后背袭来的掌风,也依旧没有闪躲,只是护在甘玖儿面前。长老这一掌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应宗只觉得背心一痛,一股血气忍不住翻涌,强撑着才没倒下,只是也没力气再应付侍剑弟子的围攻,眼睁睁看着甘玖儿被他们再度扣了起来。
“把人都带回去,听候掌门发落。”长老深深看了应宗一眼,掩不住失望。
而应宗何尝没有这样的情绪,只是许多事情仍旧不清楚,所以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冀。
回到问剑宗后,应宗便与甘玖儿分开了,也不知她被带往何处。
宗内弟子大多忙着筹备围剿天罗教之事,没有注意到突生的变故。剑炉之外尚有弟子勤修苦练,内炉之中却是空寂异常。
偌大的内炉,此刻只有应宗和自己师父。师徒二人面对面,在无声之中已经形成了对立。
应宗一直没有开口,在掌门看来无异于困兽犹斗。他也不作解释,只是抬了下手,不多时便有左右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丢到了正中的地上。
那人浑身下上都是被鞭打出来的血痕,衣服已经看不出来原有的颜色。因为受伤极重,那人抬头的动作都无比缓慢,凌乱的头发微微错开,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来。
“师兄……”
应宗眼神微动,心里已经震惊不已,猛地看向上首的师父。他以为放崆荼离去,私自藏下密卷,这事情应该无人知晓,没想到崆荼竟会被追回来。
应宗听见崆荼连声音都弱得听不见,想来也是受了一番严刑拷打,将事情和盘托出也无可厚非,他心里的疑问也就明了。
既然事情已经披露出来,应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密卷之事同样不再讳而不言。
“为师一直将你视作问剑宗的传承之人,苦心教导。不想你真与魔教之人为伍,你如何对得起为师一片苦心?”
面对自己师父的痛心疾首,应宗的心里反而没有再波动。他跪得笔直,口中仍然叫着师父,可这恭敬之间已经掺杂了一些泾渭分明的冷漠。
“如果问剑宗历来的铸剑之术都是密卷中所载,那我宁可不继承,还请师父另寻高明。”
“你——”掌门被他一句话顶撞回来,自是愠怒不已,“你难不成真被那魔教妖女勾去了魂,三月未归,就已经连我这个师父都不认了?”
“师父的教导弟子没齿难忘,但甘玖儿于弟子亦有救命之恩,而且师父深这次天元阁和孤月门的事情与天罗教并无相干,还请师父收回成命。”应宗朝上深深磕了一头,即便知道问剑宗已是回不了头,还是固执地想要劝说。
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掌门也知道他是如何聪慧,闻言也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而是语重心长道:“绝佳的铸炼之术和剑法都是前人无数次试炼剥取出来的,你抱着妇人之仁,如何能够达到超脱之境。”
应宗幻想过无数种真相落实后跟自己师父对峙的场面,却没想到他会拿人命如此不当回事,还能轻描淡写地讲出来。他又惊又怒,好半晌才按捺住心里的惊涛骇浪。
“问剑宗历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师父也常教导弟子们惩恶扬善,可如今这是修的什么道?被正派所鄙弃的魔教之流尚且知道回护自己人,可问剑宗居然将弟子充作铸剑所用的炉火,师父于心何忍!”
掌门神色未变,似乎根本不把那些亡命弟子当成一回事,只是淡淡开口:“无用之人,能充作一炉可能铸出绝世好剑的炉火,也算他们积的功德了。”
“师父……”应宗被他的想法惊骇到,颓然往后一坐,满眼均是失望。
“古之成大事者,必不能拘泥于小节。阿宗,你历来聪慧,怎可在这些事情上钻牛角尖?”掌门见他沉默,继续游说,“这几日围剿之事在即,你可以趁机打头阵在江湖中立下威名。等事情一结束,师父就宣布隐退,将问剑宗交由你执掌。阿宗,你觉得如何?”
应宗从未觊觎过这个位置,自然也不会被迷惑。他敛着神色,语气也没有起伏:“若是让弟子继续宣扬密卷上的邪术,弟子恕难从命。”
掌门见他冥顽不灵,眼底也染上了厉色。只是顾念应宗是自己收的第一个弟子,又费了半生的心血栽培,到底不忍心就此折去,沉默一阵后先叫人将他带了下去好生看管,看样子也是打算在围剿过后再慢慢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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