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卷终究是个不便现于人前的存在,掌门也不欲向问剑宗所有弟子坦言,再者也不愿让应宗真的成为勾结魔教的叛徒,有损他在问剑宗的地位,所以这事除了几位长老,根本无人知晓内情。
不过甘玖儿的身份却是毫无保留,宗内弟子在前几番围剿之中已然杀红了眼,现在一见个魔教的人就喊打喊杀,群情激奋。若不是掌门想用甘玖儿做饵,怕是当即就把人大卸八块了。
杜简言却没有心思同众人一样狂欢,他遍寻不见应宗,正纳闷奇怪,便被师父单独召见了过来。
杜简言与应宗同出一门,师父时常闭关,忙于铸剑,杜简言这个关门弟子反倒是应宗教导得多一些。
掌门也知道他们师兄弟关系亲厚,所以才让杜简言多多劝导着一些应宗,言语之间颇多感慨,尽是一个做师父的心酸之处。
杜简言听到的也仅仅只是应宗被魔教之人蛊惑,一时糊涂动了恻隐之心,至于其他的只字未提。
杜简言不知道应宗在天罗教的际遇,闻言只觉得奇怪,怎么师兄会和魔教的人有联系?不过他也没顾上理这千头万绪,只管应下。
应宗被禁在内炉,左右都是侍剑弟子在把手,他们除了掌门的话根本不听任何人号令,应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乍一看到杜简言,难免又惊又喜。
“师兄!”
应宗见是杜简言,眸光一闪,在他快到跟前时陡然作出一副凌厉之色:“你不必来当师父的说客!若非甘玖儿,当日我追踪崆荼之时就没命回来,现在师父派人将她捉拿,还要对付天罗教,岂非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杜简言在一步开外站定,看了看他脸上的神色,蓦然一叹:“师兄在弟子中为长,岂会不知正邪不两立?师父也是为了师兄好。”
“不必说了!除非师父答应我放甘玖儿一条生路,不然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挣断这连环锁!”应宗说着奋力挣了下两手,腕上繁复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杜简言见状,只能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再来,摇着头退了出去。
侍剑弟子旋即将石门合上,将内外隔绝了起来。
应宗微吐了口气,微垂着眼睑瞥了下两侧守着的侍剑弟子,不敢稍有松懈,心中暗暗期盼着杜简言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话分两头,杜简言离开内炉之后,满脸的焦灼都暴露出来,他在原地踱了几个来回,拳头击打着手掌,心思转得飞快。
“连环锁……这可难了,还不知道钥匙在哪儿……”杜简言越急越没有头绪,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去打探一下长老他们抓回来的人关哪儿了。
只是杜简言暗中寻遍问剑宗所有密室和地牢,都没见过应宗所说的这个人,跟别的弟子旁敲侧击之下也是如此,想来想去也就值剩下了一个地方,就是猛虎湾后面的剑林。
“以往问剑宗带回来的人都会关到那里去,如果那个甘玖儿真的是魔教的人,应该也是如此。”杜简言琢磨了一下,又犯起难来。
别说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剑林,就是猛虎湾他都不清楚地形,找人更是天方夜谭了。
杜简言再度去了内炉,师兄弟两个来回打着哑谜,根本也说不上几句话。
应宗交给自己的两件事,自己一件都没办妥,杜简言觉得自己实在没用,焦躁得一宿一宿不成眠。
好在这段时间师父和长老们都忙着跟归一盟四处拉盟军,时常不在宗内,侍剑弟子大半也都被带了出去,杜简言的行动还能稍微宽松些,绞尽脑汁才联络到六扇门薛令,托他找了解锁之法。只是剑炉之中尚留着两人,除了午时用饭的那点时间,基本不离应宗左右。
杜简言狠得咬牙,实在想不通师父怎么会豢养这么多没感情的木头。他熬夜在内炉附近窝了几日,才终于摸清楚侍剑弟子轮值的规律,在石门角落守了一夜,在凌晨换人的时候敲晕了一个,换了衣服趁机混了进去。
前后不过片刻时间,杜简言的心都差点跳出嗓子眼,又暗暗纳闷侍剑弟子的脑仁是不是都消耗在了武学上,居然这么没有防备?
不过杜简言也没有时间细想,进了内炉后就急忙去帮应宗开锁。
这连环锁传世已久,如今匠门凋敝,几乎无人再制锁,世间所存也不过几十样。每一把所单独配一把钥匙,锁芯一环扣一环,如果有一环锁死,这锁就再也打不开了。
所以应宗才被困了这么久而毫无办法,他看到杜简言手里的钥匙,以为他是秘密窃取,不禁有些担忧。
“师父和长老他们可有发觉?”
“师父他们在归一盟还没回来,我找不到钥匙,只能寻了你那位六扇门的至交,让他帮忙找找造这锁的匠人,配了把钥匙来。”杜简言说着,忙不迭挑弄着锁眼。
连环锁的门道应宗也有听闻,只是是从紧急,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不然等他被放出去,外面怕是已经天翻地覆了。
杜简言紧盯着锁眼,手上的动作半点不敢马虎,额头上生生冒出来一层汗。
轮值是一个时辰一换,杜简言光是开锁就耗费了大半时间,越到最后越急,越急就越紧张。
应宗也提着一颗心,还是强作镇静让杜简言不要着急。
石门边角的铃铛叮铃一声响起,杜简言由不得一惊,手里的钥匙一歪,竟是无意将最后一环锁芯给打开了。
两人也顾不上高兴,扔掉锁链后急忙闪身躲到了石门后面。
外面的人大概是半天没有等到响应,自己开门走了进来。应宗一跃而起,直接将对方踢了个没防备,在墙壁上一撞咕噜了两圈彻底晕了过去。
“怎么跟身手跟之前相差这么多……”应宗隐隐生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却来不及多想,被杜简言叫着离开了内炉。
内炉一般没有弟子会擅自闯进来,所以里面发生什么情况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压根也没报什么全身而退的心思,只是抓紧时机尽可能完成所想罢了。
两人避开大路,径直到了猛虎湾的入口处。
杜简言道:“我差不多将问剑宗上下都搜寻遍了,也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个人,我猜想八成是被关在了这后面。”
“师父他们想拿甘玖儿做饵引出天罗教,必然将人藏得极严密,问剑宗里除了剑炉,也唯有这一处没人敢轻易进出。”应宗的眼神闪过一丝决然,却仍旧犹豫着不想让杜简言跟自己涉险。
杜简言不等应宗开口,先打断了他:“我私自放你出来,已经摆明了是跟师父作对,师兄这时候就不要将我再推出去了。”
应宗闻言,只报以感激的一眼,没有再多说,一撩衣摆弯腰从入口处的藤蔓间穿了过去。
目之所及,草木葳蕤,流水潺潺,与外面的世界别无二致,只是水汽溅射之处浓郁的血腥味萦绕不散,越往里越刺鼻。
走了没一阵,杜简言就觉得心口直犯恶心,看到水湾里泡着的红白相间的肉色,忍不住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饶是应宗见了这场面也有些心惊,紧拧的眉心一刻都未松开过。
杜简言抬起头,两个眼眶已经发红,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终日修行像家一般的问剑宗,会藏着这样的人间炼狱。
两人一路无话,各怀心思,所到之处无不是人骨堆砌,血肉淤积,一步一步地验证着那密卷上的血腥。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应宗看到石道尽头伫立着一座形似长剑的石碑,遂疾步上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里面什么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小心应对。”
杜简言点点头,抽出随身的佩剑跟在应宗身后,提高警惕注意着周围。
剑林里面都是没有铸造完成的剑,台子上堆的,箱子里装的,还有插在地面的,确确实实证实了剑林这个名字。
这里面的炉火还存有余温,想来也是常有人使用。应宗四处打量着,看见炉子旁边的木桶里装着森白的人骨,忽然觉得手中的剑仿佛有千斤重,令他难以抬起来。
“师兄!这里有道门!”
应宗听到杜简言的声音,回神走了过去。
“有风,应该是通的。”应宗在门口观察了一下,捡起一旁的木柴想去炉子里添火,却又顿了一瞬,转而拿下了旁边摆着的灯台。
门后面不知通往何处,两人就着手中微弱的灯火拐了好几个弯,才看见一处门洞里透出微黄的光来。
里面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应宗朝杜简言使了个眼色,自己打头阵,先来了招声东击西。
巡察的两名侍剑弟子听到动静,轻易就被引了出去,应宗救人心切,出招也没保留,三五下就解决了,只是心底那个微妙的感觉也越来越甚。
杜简言随后下来,看到长长的过道两旁都是寒铁森森的栅栏,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大一个地牢!”
以往那些以“惩恶”之名被抓回来的人去了哪儿,此刻也揭晓了。
应宗看了几个牢房,掉转身朝杜简言道:“我怕此间还有诈,还是尽早联系六扇门,问剑宗和归一盟万不会对六扇门动手,就看届时能不能庇护一二了。”
应宗说着拿出一支精致的短箭,交给了杜简言。
“那师兄自己小心,我放出信号后就回来与你会合。”杜简言说罢,疾步往外跑去。
应宗沿着过道一一找寻,焦灼的内心几乎再兜不住。
“甘玖儿!玖儿!”
应宗连叫了好几声,快要泄气之时才听到尽头处一个微弱的声音。他心下一喜,脚下的步子没走两步就几乎是飞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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