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芃芃在宫里呆了半晌,除了跟柔妃娘娘唠闲嗑,连皇上的面儿也没见着。她越发坐立不安,不明白皇上让自己进宫是为了什么。
叶芃芃把自己和薛令的过往讲到没讲头了,柔妃才尽兴放人,让她去见了薛令。
叶芃芃原以为薛令大概已经被打入天牢大铁链子捆起来了,没想到柔妃身边那公公却带着她去了御书房。
叶芃芃的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看到站在正中间的薛令时又一下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对上视线均是一愣,薛令先一步走过来,握住她微凉的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张了张嘴后只说了一句:“一切有我。”
叶芃芃素净的脸上也没有太过慌张的表情,她动了动被薛令紧紧抓着的指尖,又垂下了眼。
两人各怀心思,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看到那个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又回到了御座上。
承宣帝看着薛令抓着叶芃芃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决然表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朕若要你死,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朕大眼瞪小眼!”
“皇上……”薛令慌忙低了下头,紧绷的心口也跟着松了一下。
叶芃芃连忙俯身跪了下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罪行全认了,“民女自知擅闯宫闱有罪,此事与薛捕头无干,还望皇上明察,不要牵累了无辜之人。”
薛令旋即也跟着跪了下去,也没有替叶芃芃辩解,而是将所有过错都一把揽了过来:“我与叶芃芃乃结发夫妻,她有过臣亦难辞其咎,臣愿意一力承担。”
“皇上——”
两人争着抢着要说话,承宣帝不耐地挥了挥手,道:“行了,夫唱妇随的来朕跟前现眼不成?朕真要追究此事,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听你们废话,直接斩了便是。”
薛令一听,知道承宣帝已经松了口,不由心下一喜,恭敬地俯身一拜,“多谢皇上!”
承宣帝登基之时薛令就在他身边做事了,不说了解透彻了他的秉性,起码是没见过他为什么事喜形于色,今日见了还真有几分感慨。
情之一字果然是没人能逃得开。
承宣帝微微叹了口气,见两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又板起了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擅闯宫闱本是大忌,朕若不发落你们,天下人岂非都要笑话朕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薛令没等承宣帝发话,立刻敛起神色道:“一切责罚,臣愿意代为承担,恳请皇上成全!”
承宣帝也没犹豫,扬了下手吩咐左右:“拖下去打一百板子,让长长记性。”
比起承宣帝的随意,叶芃芃一瞬慌了神,她想开口已经没了机会,眼见着薛令被人带了出去,下意识想拉住他。
旁边的公公小声劝诫:“皇上金口玉言,岂能中途收回,夫人万勿轻举妄动,免得再惹恼了皇上,就不是一百板子能解决的事了。”
叶芃芃心想现在也没好多少,那一百板子下去,不得皮开肉绽。
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叶芃芃再怎么样,她被带到了御书房旁边的暖阁,连门都出不去,光是听着外面的动静都害怕。随着木板一下一下落下,眼泪珠子也跟断了线一样。
宫人们听到这动静也都纹丝不动,眼睛盯着自己的鼻尖只装聋作哑。
承宣帝听着这声音却是格外心情舒坦,坐在御案前悠哉喝起了茶,旁边却忽地伸过来一只嫩白的手,夺走了他的茶杯,一饮而尽。
“人家小夫妻这么凄惨,你倒是享受。”柔妃将茶杯往桌上一扣,手臂一撑就坐了上来,又嫌屁股底下垫的折子硌得慌,嫌弃地抽出来扔到了一旁。
承宣帝的脸上未见半点愠怒,反是漫上了一丝浅笑,抬起她的手指轻抚了几下,道:“我采了你的意见饶他们不死,这杯茶还喝不得么?”
柔妃收回被他占便宜的手,指尖抵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吃吃笑道:“我这可是帮了你呢,你要真发落了薛令的心肝宝贝,不仅不会让他死心塌地尽忠于你,还会让他生了嫌隙,往后再有谁不安分闹起了事,可不会像这次这么大获全胜了。”
柔妃说的道理,承宣帝岂会不知。原本也只是心存恼怒,并未真的要薛令的命。
可用之才难培养,若是轻易就折了,不可谓不是个损失。威迫小人,恩诱君子,承宣帝向来分得清楚。
叶芃芃在暖阁里等得焦灼,等门一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她看见侍卫收起来的红漆长板,心里就抖了两下,见薛令趴在长凳上半晌没动静,脑子里所有东西都清空了一样,什么都没剩下。
直到薛令轻呼了一声,翻身从长凳上下来,叶芃芃忙上前架住了他。
薛令看见叶芃芃糊得一脸泪,呲了下牙笑道:“你哭得好像早了点。”
叶芃芃动了动嘴唇,一瘪就要嚎出来。
薛令连忙伸手捏住她的两片嘴唇,道:“咱留着回家哭,让皇上听到了,没的会觉得咱们不识好歹。”
叶芃芃点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扶着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他的情况似乎比自己预想中的好太多。
薛令看了眼御书房,道:“皇上已经格外开恩了,这一百板子也就听个响儿,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
真要打的话,别说一百板子,二十板子下去就皮开肉绽了,岂还能让他站起来。
承宣帝这做法,无非也是觉得心气儿不顺发泄一二,再者也算是给薛令一个恩准,告诉那些暗地里盯着他的人——招子放亮点,这是皇上的心腹,别有事没事偷摸上来参一本!参也不给治罪!
叶芃芃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掺杂着浓重的鼻音:“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跑别人的地方了,画也我也不画了。”
叶芃芃是真给吓怕了,觉得祸起全是自己管不住手画出来的,什么采风画秘戏图,她再也不沾了。
薛令搁在她肩头的手向上移了移,捏了下她的脸佯装着急:“别啊,你好歹把答应我的那本秘戏图画完了再收山!”
叶芃芃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又皱着脸嘟囔:“你就戏弄我……”
叶芃芃也觉得自己是走了大运,什么如来佛祖和菩萨都不拜了,有事就专拜承宣帝,简直把他当做了救世主。
薛令以养伤为由,倒是在家里悠闲了个把月,见叶芃芃一日三次地朝着皇宫那头上香,提醒道:“皇上还没成仙呢,你这一天三趟给他上香,他也吃不着这香火啊。”反倒有种咒他早死的感觉。
薛令没敢把这大不敬的话说出来,冲她招了招手,宝贝似的拿出了一个令牌来,“我给你个好东西,你每天对着这个念比上香好使多了。”
叶芃芃好奇翻开他的手掌心,见一块黄澄澄的的牌子上标了四个小篆,试探着念道:“免死……金牌?”
薛令点了下头,把金牌扣到了她手里,“保管好了,这可比什么都灵。”
叶芃芃摸着这块精致的牌子,只觉得沉甸甸地压手,翻箱倒柜地要给它找个好藏身的地方。
薛令见她又开始一天三换地,倚着门框无奈叹气。
转眼一年已经收尾,一个冬天都没怎么下过的雪,在元宵之际才姗姗来迟。
叶芃芃要拉着回音去看灯,回音死活不肯去,说不想当烛台,将两人扫出门后啃自己的烧鸡去了。
晚上的雪小了一些,在灯火斑斓中别有意境。
叶芃芃抬头看见远处夜空里接连漂浮的祈天灯,拉了拉薛令的手,“我们也去放灯?”
薛令两口咬完她没吃完的糖葫芦,没说话已经牵着她往那边走了。
放灯的基本都是年轻的男女,头挨头说着海誓山盟,还依言写在灯罩上,以期老天爷能成全了自己的祈愿。
叶芃芃看见了,也凑热闹去买了个灯,又跟摊主沾了根笔,颠颠地朝空地处的薛令跑过去。
薛令在叶芃芃的催促下,提笔一挥,写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国泰民安。
叶芃芃举着灯罩看了看,笑道:“薛捕头果然志向高远,操心这民生大计!”
薛令笑了笑,心里其实真的希望国泰民安。倒不是他有这样博爱的胸襟,而是他身为皇上手中的利剑,势必要于帮皇上披荆斩棘,开辟前路。此前皇上又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恩惠,他必然要于社稷中万死不辞,所以他衷心希望可以国泰民安,这样利剑便可永不出鞘,他也可以跟叶芃芃安稳地走下去。
薛令看着叶芃芃半埋在毛领中红润的脸,眼底掠过一抹柔光,将灯罩举着方便她书写。
叶芃芃把什么心想事成、财源滚滚的吉利话都写上了,没留丁点空地,直到笔尖写干了,下意识抬起来就要往嘴里蘸。
薛令连忙把笔头夺过来,乐不可支:“你写这么一堆神仙该实现你哪个?好歹给别人留点机会。”
“我都按先后顺序写的,可以让神仙一个一个来嘛。”叶芃芃小声辩驳了一句,站在薛令对面一起撑着灯罩,等下面的松脂点燃,看着飘摇入空的祈天灯,虔诚地合起了双掌。
薛令笑着看了一眼她闭着眼睛虔诚的模样,正过头也抬起了双手。
第二篇end~
下一篇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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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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