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
全场死寂。
下一秒,议论声沸起。
“……一、一文?”有人结巴,“她只要一文钱?!”
“疯了吧?这、这可是‘白面阎罗’啊!”
“就算她武功高强,可她能快得过弩阵?挡得住围攻?简直大言不惭,痴人说梦话!”
“一文钱买命?哈哈哈!是买她自己的命吧!”
“我赌她撑不过三招!”
“三招?太高看她了!一招就够她受的!”
“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赌她能撑几招!”
“我押一招毙命!”
“我赌她能挣扎到被弩箭射成筛子!”
在一片嗜血的喧闹中,少年喜出望外,嘶哑急道:“我给!我给!!我想活!!!”
少女点头。
“好。”她说,“成交。”
她缓缓解下背上那块破布。
布落。
剑现。
剑名“竹之”。剑身纤薄如纸,通体冰蓝,像是用千年寒潭最深处的霜髓锻造而成。剑刃上浮着一层极淡的雾气,似有若无,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本能地想要后退。
少女执剑在手,缓步走向万无咎。
她身上那股莫名的自信和压迫感,令万无咎竟有些心慌,他喊道:“结阵!弓弩手放箭!拦住她!”
五十名弓手齐射,箭雨如蝗。
少女只轻轻抬剑。
一划。
一道无形剑气横扫而出,百箭尽断!
断箭如雨落下,插在地上,竟排成一个“竹”字。
万无咎瞳孔骤缩,终于想起什么,脸色骤变,声音颤抖到破音:“你……你是……南竹知?!”
南竹知,江湖第一刺客。
她奉行“赚钱游山”准则,懒散爱财,不问善恶,只看价钱。懒散时像寻常旅人,可一旦收钱,便是阎王索命。一柄剑随心而动,杀人如摘叶,不留痕。
杀完就走,买壶酒,赏花看月,游山玩水,活得潇洒自在。
此刻,这个只存在于江湖传闻中的名字,与眼前这个吃着糖葫芦、一身素净的少女重合在一起。
众人震惊不已。
方才还喧闹嗤笑的人群,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几个刚才叫嚷得最凶的泼皮,裤.裆里已是一片湿热,面无人色地往人堆里缩。
南竹知不答。
只是继续走。
一步,一尸。
两名护法刚运起内力,胸口就炸出血洞。
与此同时,数只恶犬自侧面扑向她裙角,还未能呜咽一声,便在剑气中四分五裂。
另一边,几名暗哨从屋顶扑下,还未落地,四肢已被剑气绞碎。
……
拦住她的人,都成了她剑下的残句。
断刃与血花在她身后飞溅,竟像为她的白衣缀上点点红梅。
她走到刑台下,俯视跌坐在地的万无咎。
万无咎大叫,“南竹知!我与国师大人相交甚好!你若动我,必遭朝廷与江湖无穷无尽的追杀!”
南竹知闻言,微微挑眉,嘴角笑意更深。
见她脸上毫无恐惧之色,甚至更加怡然自得,万无咎惊慌如潮,双手撑地猛地后退,声音发抖:“等等!我可以出价!!比那杂种给的更多!黄金百两!!不,一千两!!只要你放过我,我立刻给你!!”
南竹知未理,剑尖轻点他眉心。
“万两!!万两黄金!!都给你!!”万无咎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已被吓得身下流出不明液体,“我……我还可以举荐你入朝为官!不!我把家产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他语无伦次,开始胡乱地许下根本无法兑现的诺言,只求能多活一刻。
南竹知停下动作。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认真考虑。
少年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原本燃起的希望,像被一盆冰水浇透。
她会反悔吗?万无咎给的这么多,她会不会……改主意?
他盯着南竹知的背影,指甲掐进掌心,浑身发抖。只要她点一下头,他就完了。
万无咎既惊又喜,声音里带着哭腔,“放过我,行吗?!以后你要杀谁,我全力配合!!情报、人脉、官道通行令……全给你!!”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活下来的曙光。
围观人群也开始骚动——
“天啊,万两!她肯定会答应吧?”
“换我是她我也答应啊!一文钱和万两,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且南竹知一向爱财如命,听说她梦里都在数钱,醒来第一件事是摸钱袋!”
少年闭上了眼。
心如死灰。
下一瞬,耳畔传来南竹知的低笑声,他睁眼,看过去。
南竹知嘴角微微扬起,轻笑一声,微笑道:“不好意思哦,先来后到。”
话音落,剑光起。
一道冰蓝色的弧光掠过长空,细如发丝,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万无咎的身体从中裂开,自头顶至胯.下,整齐如切豆腐。内脏滑落,血未溅,因为,全被那股极致低温封死在血管之中。
她转身,走向少年。
冰蓝剑尖轻挑,如蝶点水,少年身上的粗麻绳应声而断,断口平整如切。
绳索落地。
她收剑,仰起头,向着他摊开掌心,指尖还沾着糖渍。目光淡淡望着他。
“钱。”
一个字,清凌凌落在血腥空气里。
少年一怔,随即明白。
他慌忙翻找全身。破裤兜、破衫夹层、袖口残布……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咬牙脱下脚下几乎烂穿的布鞋,颤抖着从鞋底夹层里抠出一枚铜板。
这枚铜板早已被汗水、泥土和血渍浸透,黑糊糊地粘着草屑和烂布丝,边缘还沾着一点不知何时踩过的狗屎痕迹。
这一文钱是他娘临死前塞给他的,说:“留着,买个糖饼吃。”
他低头看着这枚“家当”,脸上泛起窘迫的红,声音细若蚊呐:“对……对不起……只有这枚了……”
南竹知低头看着这一文钱。
她一直挂着的那抹漫不经心的微笑,终于略微僵住了,表情有些古怪。
心里一阵生理性不适。
她堂堂南竹知,杀人不眨眼,却稍微有点儿洁癖。
剑要净,衣要整,住店只选最干净的房。
而现在,她要接一枚从鞋底抠出来、沾着不明污物的铜板?
风掠过,轻轻挑起她发尾,也吹来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
她眼神微闪,指尖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但终究——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飞快伸手,两指捏住铜板边缘最干净的一角,想在少年身上蹭干净,可惜他全身脏兮兮,满身血污,没地方下手。
南竹知风中凌乱。
她站在原地,竟沉默了几个呼吸。
她看着少年。
少年看着她。
良久,南竹知合拢手指,将这一文钱握紧,揣袋里。
转身,便走。
身后,少年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谢谢!!”
南竹知没有回头。
只是抬起手,轻轻挥了挥,作了告别。
身影渐远,融进长街尽头的阳光里。
风中,隐约传来她嫌弃似的、却又带着点笑意的自语:
“啧,得先找个地方……把这钱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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